李靖也不願打這樣的仗,但身為軍人,戰爭來臨之時豈能厭戰
遂神情懨懨的提點道:“重點就在這裡,活捉亦或擊殺晉王之後呢右侯衛怎麼辦山東、江南兩地門閥組建的援軍怎們辦隻要晉王投降或者戰死,叛軍自當煙消雲散,但他們並未消失,隻不過偃旗息鼓,積蓄力量等待下一次機會來臨,依然會組建成軍,禍亂天下。”
程處弼這才恍然大悟,將目光看向輿圖上的潼關:“大帥是想任由右侯衛從容撤走退守潼關固守待援,而後等到叛軍援軍抵達於此決戰,畢其功於一役!”
李靖負手走回桌案之後坐下,緩緩道:“這並非本帥之想法,而是大局如此。任由右侯衛退走潼關固守待援,此戰勢必牽連甚廣、血流成河,這樣的命令不能讓太子去下達,隻能是吾等為帥者主動承擔。”
不能背鍋的將軍,算什麼好將軍
這個道理自從當年玄武門之變他拒絕站在李二陛下身後的那一刻起,就算是悟透了。
為將者,不能隻考慮自己的利益與名聲,人人都想做忠臣,可是都不願付出做忠臣的代價,當年若非他顧忌名聲不願做高祖皇帝的“貳臣”而轉頭李二陛下麾下,後來又哪裡有李勣等人聲名鵲起
頓了頓,他又說道:“……說是決戰也未必,因為山東、江南兩地門閥組成的援軍,未必能夠順利抵達潼關。”
程處弼茫然不解,心中泛起挫敗感,自己的思維根本跟不上李靖的思路……
“圍點打援而已,很簡單的戰略,你也毋須沮喪,路要一步一步走,事要一件一件學,本帥當初也是跟隨在舅父帳前聽命,多年摸爬滾打這才磨煉出來,你們這些年輕人一個個心比天高,殊不知帶兵打仗這種事最忌驕躁,沒有經驗閱曆,難成大事,你們還差得遠呢。”
李靖不以為然,拍了拍程處弼的肩膀予以安慰。
程處弼也明白李靖所說的道理,但自己這代人被貶斥得一無是處,心底難免不服,遂道:“那房二呢房二比末將還小兩歲,但這些年東征西討未嘗一敗,滅國好幾個,功勳固然比不上大帥,但相比其他貞觀勳臣也不遑多讓。”
年青一代當中,房俊已經是公認的佼佼者,多少少年成名、家世顯赫的世家子弟自知終其一生都望塵莫及,這給房俊帶去無數嫉妒。但是當長輩們嘲諷後輩無能隻能躺在父輩的功勞簿上享福混吃等死,這些年青人又會不約而同的將房俊拎出來現身說法:你們我們這代人不行,您又比房二的功勳多了多少呢
事實上,大部分貞觀勳臣的功勳是沒法與房俊比較的,長輩們教訓子弟反被教育,自然惱羞成怒,往往就是一頓暴揍……
李靖自然也很不爽,沒好氣道:“房二他會打個屁的仗!”
回到桌案上抓起茶杯一口將溫茶水喝乾,抹了一下嘴巴,見到程處弼一臉不服,愈發來氣:“你還彆不服,那混球哪裡有什麼排兵布陣的才華所擅長的乃是戰略層麵,能夠高屋建瓴的引領軍隊裝備發展,研發新式武器,彆看他總是打勝仗,但每一仗都是火槍、火炮、震天雷輪番上,血肉之軀誰能擋得住完全沒有精妙戰術可言!”
對於他這樣推崇兵法謀略的人來說,看房俊打仗簡直就是牛嚼牡丹,毫無美感。曆史上那些以少勝多、奇襲致勝的戰例每每讀之都會在腦海之中仔細複盤,到精妙處忍不住拍案叫絕,過後思之,唇齒留香。
可房俊的戰例呢
一個字:用力懟就完了!
根本沒有太多的技術含量,糙的要死……
程處弼依舊梗著脖子:“可說一千道一萬,他還不是每次都贏”
作為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人詆毀房俊的功勳這是絕對不允許的,即便這個人是他主帥……
李靖搖頭,道:“房俊能夠以火器之威力對敵人的戰力形成碾壓,自然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事實上可以稱作劃時代的變革。商周之時戰車肆虐戰場,以戰馬拉拽的戰車可以輕易衝破敵軍嚴整的陣列,至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使得騎兵在戰場上大放異彩,直至當下足以毀天滅地的火器出現……每一次戰爭方式的變革,都足以改變一個時代,使弱者變強,也可是強者恒強,這豈是簡簡單單可以做到況且火器之研發、製造,戰法之設計、定型,其中蘊含著深不可測的指揮,古往今來的戰爭史書上,必將有房俊濃墨重彩的一筆。當然,就算後來者有人給那廝樹碑立傳,他也照樣不會打仗!”
他生平最講究兵法韜略,碰上房俊這樣一個根本不識兵法不懂打仗,偏偏開創改變戰爭模式的怪胎,還能無往而不勝,讓你再是不服卻又不得不承認其戰力之強悍舉世無雙,根本打不過。
心中鬱悶可想而知。
煩躁的結束這個話題,擺手道:“傳令下去,城外李思文部即刻進城,抵達西市一帶監視左武衛,一旦其有任何異動馬上來報,不得擅作主張。另外,屈突詮部繞過皇城趕赴朱雀門一線,謹防右侯衛向南突擊威脅太平、善和等坊,其餘各部按兵不動。”
“喏!”
程處弼得令,趕緊轉身走出去傳令,隻不過聽到要監視自家老爹,心裡多少有些不得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