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皇位歸於太子,則雉奴性命無憂、榮寵如常;可一旦雉奴反奪皇位,太子已經東宮之內闔家老小哪裡還有命在就算雉奴沒有絕殺太子之心,一個廢太子也絕無可能得善終。
皇權之下,人性全無,無論是兄弟手足,亦或是父子親情……
雉奴就不該那麼乾。
高陽、晉陽儘皆默然,顯然心裡所想與長樂幾乎一致……
氣氛極其壓抑,長樂微微失神,不知心緒飛去哪裡,晉陽歪著頭,紅腫的眼眸眯著,看上去有些困頓,唯有高陽公主小口小口的呷著茶水,心頭琢磨著局勢變化所導致的利弊得失,開始替太子以及自家郎君擔憂。
身為李二陛下的女兒,自然知曉李二陛下在朝野上下的巨大威望,即便駕崩,但其“遺詔”之存在一定被視為最後的餘威,踴躍效忠者不知凡幾。
至於“遺詔”真偽……世間之事總是那樣,隻要有人說那是真的,就一定會有人相信。
一陣風夾雜著雨點敲打在窗戶上,發出劈哩叭啦的急響,宮女小跑過來將窗子掩好,小聲道:“三位殿下,夜深了,還是趕緊歇息吧,好生養一養精神,不然再熬下去要受不了的。”
聞言,長樂從深思中驚醒,看了看身邊小腦袋一點一點打盹的晉陽,“嗯”了一聲,由宮女侍候著,與高陽、晉陽一同回到寢殿,簡單梳洗一下便和衣而臥。
窗外風急雨驟。
千裡之外,長江儘頭。
浩浩蕩蕩的江水自昆侖之巔崩騰而下,沿著華夏大地一路婉轉流淌,在彙聚了岷、沱、烏、湘等各條河水之後容量暴漲,穿山越嶺一瀉萬裡,奔騰咆孝激流鼓蕩,奔流入海。
華亭鎮便在江水入海之處。
今日雨水淅瀝,氣候陰涼,房玄齡一身布衣直,一手撐著雨傘,一手抱著孫子房菽,老妻盧氏也撐著傘抱著房佑,幾名家仆跟在後頭,漫步在碼頭河堤之上。
儘管今日下雨,但碼頭上人流湧動、川流不息,無數河船、海船張起風帆填滿吳淞江的河道彙聚到碼頭,來自華夏各地、外洋各國的貨殖彙聚於此,而後或是運往內陸各地販賣,或是出海遠銷各國。
諾大一座碼頭,就好似一處彙集財富的聚寶盆,為帝國中樞源源不斷的提供著無以計數的錢帛,支持著正在帝國各州府縣轟轟烈烈開展的基礎設施建設。
與此同時,也將大唐的貨殖與文化向著海外不斷擴散,深深影響著所有通過大海與大唐相互通商的國家。
一個曾經被視作“大言不慚”的“華夏文化圈”已經在慢慢醞釀、成型、擴張……
房玄齡跟隨李二陛下征戰數年,又在中樞執掌國政十餘載,論及對大唐帝國之貢獻,普天之下超過他的人沒幾個,故而時常以此自傲,睥睨天下英雄。
以往也知曉自家兒子在江南創下好大產業,不僅水師橫行大洋無往不勝,華亭鎮市舶司更是日進鬥金,促使大唐商業之繁榮更上一層樓。
然則以往在中樞每日查看奏章文字,卻遠遠不及身臨其境所帶來之震撼。
抵達華亭鎮之時,便被此地興旺之商業震驚失聲,再見到不遠處的水師軍港以及港內維修、在建的各式戰船,這才意識到自家兒子所創下的這一番基業是何等恢宏壯闊,睥睨當世。
“阿翁,那艘船好大呀!”
懷裡的房菽早慧,已經能夠流暢的說話,正指著遠處河道上緩緩逆流而上的一艘巨大戰艦興奮不已。
房玄齡抬頭望去,見到那戰艦有著不可思議的兩層甲板,巨大的船首斬開河水,數張巨大潔白的風帆高高鼓脹,推動戰船快速航行,二層甲板的船樓上一麵“帥”字大旗高高飄揚,便知道這是皇家水師的旗艦,最新式擁有兩層甲板的“泰山”號,據說當兩層甲板船舷處的隔板打開,裝備的六十門火炮可以獨自麵對當今天下任何一國的所有戰船……
隻是不知,這艘正在外海測試性能的超級戰艦何以在這個時候返回軍港
聯想到陛下駕崩,長安危機重重的局勢,一顆心難免提了起來……
……
華亭鎮公署之內,剛剛下船的蘇定方便前來拜會房玄齡,作為自家“老大”的“老大”,這番禮遇並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