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水師棄舟登陸猛攻滎陽、滎陽城破之後鄭仁泰獻城投降且甘為馬前卒發兵洛陽的消息傳到函穀關,坐在關城之內營房中的丘行恭默然不語,麵無表情。
已經放棄冀州都督的兄長郿城縣公丘師坐在他對麵,幽幽長歎道:「鄭仁泰徒有虛名,誤國誤民矣!滎陽陷落,水師自江南直入黃河再無半分阻礙,若是等到洛陽再失,函穀關以東再無憑恃,水師可用纖夫拉船越過山門峽天塹,函穀關水陸兩麵受敵,壓力陡增……甚至,整個山東世家的聯盟都會因此發生內亂,局勢對於晉王太過不利。」
丘行恭慢悠悠的喝著茶水,依舊一聲不吭。
窗外風雨如晦,丘師看著自家兄弟近乎無動於衷的神色有些莫名,想了想,輕聲問道:「二弟,你……是否另有打算」
丘行恭這才抬頭看了兄長一眼,淡然道:「還能有什麼打算」
丘師道:「如今之局勢看來,晉王成事之幾率不大,咱們雖然是關隴一脈,但與宇文士及並不是一條心,那老狐狸猜忌心慎重,你得提防著他一些,莫給他給賣了尤不自知。」
曾經同氣連枝、共同進退的關隴門閥,到了如今這等頹廢境地,各家也都開始謀劃著為自己攫取更多利益,沒有誰願意與這艘破船一同沉沒。
丘行恭看著兄長,想了想,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隻微微頷首,表示自己心中有數。
丘師又問道:「尉遲恭已然回返潼關,洛陽缺兵少將,必然守不住的,到時候水師兵馬舟船雲集函穀關,你待如何」
雖然他的名聲不如二弟丘行恭那般顯赫,卻也是知兵之人。
洛陽丘氏乃關隴一脈、將門世家,兄弟二人便在岐州、雍州一帶聚兵起義,麾下投奔者不下萬人,居守郿城以自保,聲勢浩大。義寧元年五月,唐國公李淵於晉陽起兵,攻入關中,兄弟二人收攏關中各地匪盜、亂兵,於渭水之北會見秦王李世民,徹底歸附李淵義軍,自此受到重用。
如今丘師不僅爵位縣公,更是官任冀州都督,坐鎮河北,威懾關東、塞北。
對於如今關中之局勢,看得一清二楚,或許晉王尚有一線生機,但函穀關卻必然淪陷。
而現在團聚於函穀關內的兵馬,已經是洛陽丘氏僅存的一點底蘊,若是與這函穀關一同灰飛煙滅,那麼洛陽丘氏就算在他們兄弟手中斷了傳承、毀了家業……
後果太嚴重了。
丘行恭放下茶杯,望向窗外,瓢潑也似的大雨將城關籠罩在茫茫雨幕之中,地麵積水流淌,緩緩道:「咱們與房俊仇恨似海,早已斷了那邊的念想,除去死力相助晉王成就大業,又能有什麼法子呢既然毫無退路,左右不過是拚死一戰,時也命也,無怨無尤。」
丘師沉默片刻,歎氣道:「也隻能如此了……稍後雨勢小一些,吾便前往潼關,無論如何也要求來一支援軍,否則二弟你獨木難支,未必守得住這函穀關。」
丘行恭卻不抱什麼希望:「洛陽以東儘失,潼關已成一片死地,晉王唯一可以絕地反擊的機會,便是置諸死地而後生,果斷發兵突襲長安。若是再分兵函穀關,勢必減弱兵力,晉王怕是不會答允。」
守得住函穀關又如何也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還不如兵行險招反攻長安,若能得關中十六衛當中哪怕一、二衛響應,或許還真能成事。
但這一切都是依托於函穀關不會太快失陷,總要給潼關爭取反攻長安的時間。
所以晉王非但不會向函穀關增兵,反而還會要求他死守潼關,擋住水師的腳步……
看上去,無論最終晉王能否成事,他丘行恭都是死路一條。
所以他看向丘師,目光深沉:「以我之見,兄長與其前往潼關,不
如由此出關趕赴洛陽,收攏洛陽殘兵開城獻降,而後求見鄭仁泰,我與鄭仁泰夙來交好,你通過他向水師投誠,依附於當今陛下,或許能保得住咱們洛陽丘氏一條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