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進達被訓斥得有些惱羞成怒,他雖然是程咬金麾下,但兩人並肩作戰多年,相互之間將對方從死人堆裡拖出來的次數都記不清了,情誼深厚,所以此等私下場合也不會顧及程咬金這個主帥的威嚴。
當即梗著脖子道:“錯了就錯了,你指出來咱改了便是,何必這般咄咄逼人言語不相饒?顯擺你大帥的威風啊?來來來,若是你當真不滿,便取了咱這項上人頭向全軍彰顯你的威儀。”
說著,便摘下兜鍪,將腦袋湊到程咬金麵前,一副要殺要剮隨你便的架勢。
“娘咧!”
程咬金氣得拍了桌子,卻也無可奈何。
“總之一句話,不跟尉遲恭那個黑炭頭硬碰硬,隻要確保那廝不會從咱們的陣地突破就可以了。”
“行吧,聽你的,你說打就打,你說撤就撤。”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質疑本帥的命令,跑到這裡來興師問罪?”
“差不多行了啊,殺人不過頭點地,沒完了是吧?”
“你能不能對你的大帥有最起碼的尊重?”
“當真打起來,你不是我對手,那個時候就不是尊重不尊重的問題了,而是你將顏麵掃地。”
“……好吧,給你麵子。”
“咱們這位盧國公當真是老謀深算呐,半點虧都不肯吃,見到尉遲恭強渡霸水便當即後撤二十裡,不肯打這一場硬仗。”
當程咬金與牛進達率軍後撤保存實力之時,武德殿內,李承乾正向李勣、李靖、房俊等一乾軍中將領抱怨,皇帝臉上滿是不爽,顯然對於程咬金不戰而退極為憤滿。
反倒是對於整條霸水防線由此崩潰並未表現出太多憤怒……
李靖捋著胡須,澹然道:“陛下放心,並無大礙,尉遲恭雖然是當世猛將,但其麾下不過兩萬兵卒,縱使強渡霸水也不足以在關中腹地興風作浪,想要將其徹底擊潰剿滅,隨時都可以。”
如今年歲漸長,距離致仕也隻是一步之遙,李靖反倒有一種“洗儘鉛華、返璞歸真”之蛻變,對待事物的看法更是有了極大轉變,任何時候都能平心靜氣,且時時刻刻儘在掌握。
李勣喝了口茶水,也安慰道:“陛下隻需穩坐中宮即可,如今大勢在我,屑小不過垂死掙紮而已,隻等其舍棄潼關傾巢而出,便是這場叛亂終結之時。至於旁人,有些小心思在所難免,既然不能左右局勢,陛下自然也母須在意。”
人性自私,亙古不移,固然有忠君報國不求回報之勇士,但更多還是錙銖必較、權衡利弊的小人,身為君主應當有廣闊之胸懷,總不能因為臣子斤斤計較便予以懲戒吧?有些人為名,有些人為利,說到底都是利益。
李承乾也隻是不爽程咬金將霸水岸邊陣地拱手相讓而已,聽了兩位軍方重臣的勸諫,便放下此事,轉而說道:“此戰之後,無論如何右侯衛都要予以裁撤,既然帝國的國策將徹底由外轉內,十六衛的職責也應當逐漸轉變,所以朕打算裁撤右侯衛之後采用兩漢執金吾之舊名,增設金吾衛,廢黜番上之製度,由金吾衛戍衛宮禁,皇帝出行時先驅後殿日夜巡察,止宿時司警戒之責,不知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房俊心中一動,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卻不看房俊,好像自己這個決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房俊重新執掌軍權……
可李勣、李靖宦海浮沉大半輩子,隻是略微思忖,便明白了李承乾的真正意圖。
說白了,連續經曆叛亂的李承乾已經信不過除了房俊之外的任何人,所以戍衛宮禁、保衛京城的重任隻能落在房俊頭上。而皇帝登基之後改組軍隊、任用親信實乃尋常,兩人並無任何反對之理由。
既然不能反對,自然乾脆做一個順水人情。
李勣頷首道:“陛下英明,裁撤右侯衛、增設金吾衛,不妨由越國公執掌全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