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加相信自家大帥的判斷,但……
“響應晉王的究竟是誰?”
尉遲恭喝著茶水,將口中的茶葉梗子吐掉,沒好氣道:“這什麼破茶葉……攸關晉王生死成敗,未到最後關頭,旁人誰也無法得知。”
話雖如此,他心中難免有所猜測,隻不過關中、長安那些手握重兵的將帥們除去寥寥幾人,其餘人等似乎皆有可能。
放眼望去,哪有幾個忠貞之士?
不過大家也都有各自的理由,咱們忠的是這個國,而非哪一個帝王,若帝王不賢,自當起兵討之、替天行道……
這就是未能得到先皇全力扶持的弊端,權力傳承不能一以貫之、承前啟後、順利過渡,導致諸多野心勃勃之輩試圖從中漁利。即便當年李二陛下之雄才偉略、英明神武,即位之初依舊要麵對高祖皇帝以及隱太子的舊黨,甚至是前隋餘孽的攻訐破壞,動輒前功儘棄,何況是根基淺薄、長與婦人之手的李承乾?
很多時候,忠誠是以利益為基礎的,沒有共同的利益,誰會拿身家性命為你儘忠?
若說戍守邊疆、抵禦外辱也就罷了,可眼下僅僅是一場皇位爭奪,像徵著權力的更迭,完全沒必要為了所謂的忠誠去殊死奮戰……
茶水不好喝,尉遲恭將茶杯放在桌上,問道:“程咬金那邊怎麼樣了?”
無論如何,清空前往長安道路上的所有威脅,這才是重中之重,而程咬金的左武衛恰好處於晉王大軍進攻長安的側後方,可以隨時遠遁,也可伺機從後掩殺,若不能將其解決,危險重重。
隻不過程咬金這人看似憨直,實則狡詐,滿肚子花花腸子,著實不好安撫。
蘇加也無奈:“末將告知盧國公其子程處弼安然無恙,但盧國公似乎根本不將程處弼的生死放在心上,直接將末將斥退……他隻說會考慮,但到底是何心思,根本看不出。”
尉遲恭哼了一聲:“區區一個幼子之生死,又如何能夠影響到整個家族的榮辱成敗?晉王殿下有些狹隘了。程咬金是個麻煩啊,令人頭痛。”
按理說,晉王的誠意已經表現得十足,封國於自古鹽鐵之利甲於天下的齊魯之地,幾乎等同於將帝國東部最為富庶的地區賜予程咬金,形勢上使得青齊四州虎視山東,完全可以割據一方、自立為帝。
自古以來任何一個中央政權都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讓步、承受這樣的風險,然而程咬金卻遲疑不決……
隻能有一個解釋,皇帝那邊給予了等同甚至更好的條件。
但尉遲恭認為皇帝的條件絕對不可能比晉王更好,即便是等同都不可能,隻有一無所有的晉王才會“崽賣爺田不心疼”,為了千秋帝業出讓帝國根基。
那程咬金在遲疑什麼呢?
尉遲恭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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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的時候下了一場小雨,細密的雨絲隨著秋風飄飄蕩蕩,沁涼微冷,禁苑之中青黃相間的草木被雨水淋濕,落葉厚厚的鋪在地上,一片秋涼殘破。
房俊早起隨著兵卒繞著禁苑跑了十裡地,除了一身透汗也不覺得氣候濕冷,回到營房用過早膳的時候,被雲層遮擋的太陽仍為露頭。
卻有宮中內侍前來傳遞一個壞消息,尚書右仆射、太子少傅岑文本病情嚴重、藥石無效,於卯時初刻病故……
房俊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心情沉下去。
雖然岑文本這幾年一直纏綿病榻,但畢竟剛剛年過五旬,身體尚未油儘燈枯,有著最好的醫療條件,即便不能痊愈,拖延時日倒也不難。
此刻驟然離世,著實令人意外。
這可是如今的尚書右仆射、太子少傅,自蕭瑀叛逃之後當仁不讓的文臣領袖,李勣之下的朝中第二人,位高權重、威望卓著,這般去世,必然引發朝廷的巨大動蕩。
沒有他壓製朝中文臣,鬼知道以後將會出現何等樣的輿論……
沉吟片刻,房俊問道:“陛下有何指示?”
內侍道:“陛下希望越國公入宮,一道前去岑府吊唁。”
蕭瑀叛逃之後,岑文本便是朝中文臣的一座山巒,為穩定朝中局勢立下大功,李承乾必須給予足夠的尊重,甚至是超規格的哀榮。
房俊想了想,道:“去回稟陛下,軍營之中尚有一些軍務亟待處置,請陛下先去,微臣稍後聯係江夏郡王,與郡王一起自玄武門出城、芳林門入城,前往岑府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