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殿外雨急風驟,雨點打在窗戶上劈啪聲響成一片,擾得諸人心頭彷徨錯亂……
幾人麵麵相覷,心思紛亂,沉默得有些詭異。
良久,蕭瑀乾咳一聲,輕聲道:“當下局勢危厄,崔兄指揮軍隊作戰還應小心為上。”
崔信抬起眼皮,看了看蕭瑀,“嗯”了一聲,並未多言。、
他不肯定蕭瑀言語之中的“小心”是否還有其他含義,此時此地也不能有所試探,且不說門外依舊留有不少晉王府的禁衛,耳目繁雜,甚至旁邊還有一個褚遂良。
萬一自己猜測錯誤而出言試探導致晉王起了猜忌之心,後果難料……
蕭瑀則蹙著眉頭,似乎覺得自己的暗示還不夠,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山東子弟不遠千裡趕赴關中,當得起‘忠義’二字,如今不知多少卻葬身於這關中之地,著實令人惋惜。”
崔信目光之中露出訝然,盯著蕭瑀看了一會兒,又看看耷拉著眼皮恍若不聞的褚遂良,這才對蕭瑀道:“太宗皇帝英明神武,被當世尊為‘天可汗’,如今英年早逝,普天同悲,吾等鄉野之人不識什麼微言大義,隻知忠君愛國,既然太宗皇帝有未了之心願,自當竭儘全力予以奉行,縱然其間千難萬險亦無怨無悔。”
說到此處頓了一頓,緩緩續道:“但正如宋國公您所言,此番入關馳援晉王殿下故乃義之所在,但傷亡著實令人驚駭,即便今日能夠尊奉殿下登上大位,他朝老朽返回山東之時見到家家縞素、戶戶悲戚,著實不知如何自處,羞煞愧煞、無顏見山東父老!”
蕭瑀點點頭,感慨道:“吾輩之人,忠君報國馬革裹屍實在尋常,事關社稷之存續,個人之生死榮辱何足掛齒?然則誰又不是父母所養、子女所望,甚至背負著整個家族的依托?當此之時,奮死血戰自是義之所在,但身膏野革何嘗不令親人、宗族失望?天下事往往皆是如此困擾且矛盾,一邊是義之所至,一邊是責任在肩,忠孝難以兩全啊。”
褚遂良起身走到殿門處,負手站在地板之上眺望著外頭的雨幕,一言不發。
崔信目光隨著褚遂良看了看殿門口,旋即回頭,看著蕭瑀道:“老朽一介鄉野村夫,苟活了這般年歲卻粗鄙膚淺,讀過幾本書卻也難知其中真意,當下之時該當如何,還請宋國公賜教。”
蕭瑀目光閃爍,略作沉吟,低聲道:“家國天下,立身之本也……再看看吧。”
崔信心領神會,這一句“家國天下”正是世家門閥行事之準則,“家”在“國”前,“國”在“天下”前,“家”既族群,“國”既朝廷,“天下”則是萬民……
當此之時,晉王成事之幾率已然不大,蕭瑀必然與自己一樣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甚至自己較之蕭瑀更甚一籌,畢竟江南士族雖然被水師打得丟盔棄甲,募集的十萬私軍一哄而散,但底蘊未失,根基猶在,想要恢複元氣隻需一段政局平穩的時期即可,但山東世家卻損失慘重,動輒有滅亡之禍。
支持晉王是為了利益,什麼帝國正朔、先帝遺願都不過是口號罷了,利益當前,什麼也能舍得。同樣的道理,如若晉王謀事不成,希望之中的利益自然煙消雲散,那麼就得思慮後路,如何止損便是頭等大事。
作為山東、江南兩大門閥的領袖,兩人利益一致,自然一拍即合,雖然默契之下並未深入,但三言兩語之間卻已結成同盟。
利益為先,自然無所謂忠孝廉恥,有利之時相互羈絆、彼此爭奪,止損之時同心協力、共同進退,此正是門閥之特質,無所謂忠誠、不在乎道義,唯有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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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是辰時初刻,但大雨一夜未停,天邊也隻是露出一抹淺淡的白暈,昭德殿周圍的戰事如火如荼,並未因大雨如注而有所冷卻,李治頂盔摜甲、策馬而行,身後數百晉王府禁衛亦步亦趨、緊緊相隨。
然而剛剛從昭德殿走出來不遠,迎頭便遭遇一個噩耗。
“啟稟殿下,李大誌已經率領太子左衛率自玄武門入宮,馬上就能抵達昭德殿!”
雖然早已知曉太子左衛率必然自玄武門入宮,而後與右屯衛合兵一處加強武德殿之防禦使得戰局徹底走向對自己不利的方向,但驟然聞聽這個消息,李治還是有一刹那的愣神。
心臟不可遏止的沉了一下,漏掉幾拍……
李道宗挽著韁繩在一旁提醒道:“殿下,事已至此,不能猶豫,當竭儘全力奮死一戰!”
到了這個時候早已退無可退,隻能勇往直前、向死而生!
李治自然知道自起兵之日始,便沒了退路,即便能夠混出長安城從此隱姓埋名、流亡天涯,可那與死又有何異?還不如轟轟烈烈的乾一場,看看上蒼是否對自己意有所屬!
他咬了咬牙,大聲道:“將本王的大旗豎起來!”
戰場之上,大旗所在即為主帥之所在,等同於給敵人豎起一個靶子,邀請敵人速速來攻,危險性自然成倍增加。但也正是這份信心與勇氣,會使得麾下部隊士氣暴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