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不是聖人,也願意追逐名利,隻不過他眼中的“名利”與世人所認知有所不同,但如論如何,他也算不上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所以此刻緊盯著不遠處風雨之中獵獵招展的晉王大旗,心頭火熱,義無反顧的帶著千餘具裝鐵騎衝鋒而去,隻要能夠將晉王生擒活捉,亦或當場斬殺,那麼他房俊便是結束這場兵變最大的功臣,足以彪炳青史、流芳百世。
如此功勳就放在眼前,誰能無動於衷
他身邊的親兵、部曲、將士,也都意識到這樣一個升官晉爵的天賜良機,雖然不明白晉王為何以身犯險、親自上陣,但既然碰上了,什麼話也無需多說,必須衝上去將其拿下。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的道理誰都懂……
房俊一馬當先,身後鐵騎緊緊追隨,風馳電掣一般穿透漫天風雨,從武德門一側的宮牆邊瞬間穿越半個戰場,如狼似虎的向著晉王大旗所在之處撲去。
到了近前,見到晉王的大旗向著武德門移動,房俊也不著急,迎著李道宗所指揮的陣地便直直的衝了過去,掌中馬槊接連將麵前斜斜豎起的長矛挑飛,碗大的馬蹄已經踏入敵陣之中,戰馬健壯的身軀直接將麵前持盾的兵卒撞飛,狠狠衝入敵陣之內。
千餘鐵騎如影隨形、亦步亦趨,緊隨著房俊衝入敵陣,將還算是嚴整的陣地硬生生撕出一道豁口,而後沿著這道豁口瘋狂前突,輕而易舉便鑿穿敵陣,直抵李道宗麵前。
房俊上半身緊緊伏在戰馬的馬背之上,掌中馬槊四下飛舞麵前無一合之敵,一邊衝向李道宗,一邊沉聲大喝:“速速下馬投降,饒你不死!”
身邊親兵齊聲附和:“下馬投降,饒你不死!”
聲音在兩座宮殿之間寬廣的地域傳揚鼓蕩,隱隱有回聲傳來,氣勢迫人。
李道宗肅然策騎而立,麵無表情,雖然剛在房俊手下逃生不久,卻並無半分懼色,隻不過深邃的眼神之中卻蘊含著幾許無奈。
他與房俊素來親厚,交情極佳,然則現在卻各為其主、一搏生死,然而這到底要怪誰呢自己為了完成太宗皇帝的遺願從而起兵欲廢黜李承乾,房俊則是力保帝國正朔匡扶社稷,誰錯誰對,無以言說,但立場卻是鮮明對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望著衝鋒而來勢不可擋的具裝鐵騎,李道宗將手中斬馬刀高高舉起,怒目圓瞪大吼道:“護衛晉王殿下,隨吾死戰!”
“死戰!死戰!”
周圍兵卒將士皆知眼下便是生死勝敗的關鍵時刻,若不能阻擋具裝鐵騎導致晉王被俘或者被殺,那麼這場兵變必將就此結束,事後所有晉王方麵的人都將遭受清算,不僅僅是李道宗、尉遲恭等人會被褫奪爵位、撤離官職、闔府遭殃、禍延子孫,所有中下層軍官、乃至於普通兵卒都有可能遭受牽連,搞不好就得發配流放三千裡,去那些煙瘴、戈壁之地為大唐帝國開疆拓土,與野人為伍……
是支持晉王篡位登基還是扶保皇帝維係正朔,這些中下層的軍官、士卒根本沒得選,但關鍵時刻為了自己以及闔家的幸福去拚命,他們卻能夠做主。
此刻自是下定決心、誓死一戰。
大唐軍人從不缺乏勇武之氣,隻要堅定心誌,慨然死戰從不是什麼難事……
然而戰爭必不可缺的固然是決死之心,兩軍相逢勇者勝,但僅有決勝之心並不能保證取得勝利。
即便在右屯衛中火器最受到重視,具裝鐵騎也從未被投閒置散,而是一直作為主力兵種嚴加訓練,更曾經北征西討橫行蠻夷之邦,無論武器裝備、兵員素質、戰術素養都是當今天下第一流的存在,堪稱精銳之中的精銳,現在得到休息之後恢複了部分體力,宛如鋼鐵洪流一般橫衝直撞、狂飆突進,不可阻擋。
一方抱定必死之心,士氣高漲夷然無懼,一方發動極致衝鋒,長驅直入鐵蹄錚錚,戰鬥在一瞬間便臻達白熱化,叛軍以血肉之軀抵擋衝鋒的鐵蹄,被鐵蹄撞碎、踐踏,大雨之下屍橫枕籍、血流成河,並未能阻擋具裝鐵騎分毫。
房俊一馬當先,在叛軍陣地之中狂飆直入,掌中馬槊殺出一條血路,直取李道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