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深以為然,頷首道:“二郎放心,朕曉得輕重,必然不會忌憚困難半途而廢。想來英國公也不會趟這灘渾水,馬周朕還有大用,就讓許敬宗去負責吧,隻不過許敬宗性情狡詐多智,未必甘心為朕所用。”
丈量天下土地,矛頭明晃晃的對準世家門閥,那些百年、千年的豪族豈能坐以待斃?即便不知朝廷丈量土地之後的下一步動作,也必定群起反抗,誰負責這件事,誰就要麵對世家門閥的怒火,得罪整個天下。
房俊對此倒是篤定得很,笑道:“陛下不必擔憂,許敬宗一定會認認真真完成此事。對於他這樣熱衷於權勢之人來說,隻能劍走偏鋒,才能彌補這麼多年在仕途之上的蹉跎,他不怕得罪人,隻怕不能得到與之相匹配的權力,陛下肯給他權力,他自然一心為君、鞠躬儘瘁。”
曆史上許敬宗依附於武則天,深得武則天之信任進而大權在握,甚至敢於向長孫無忌那樣的貞觀勳臣、關隴領袖下手,其野心勃勃之處,令人生畏。
現在不過是對付那些根基受損、實力不足的世家門閥而已,又有忠於帝國的精銳軍隊輔助,豈會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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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俊自然不會站在對付世家門閥的第一線,他如今幾乎等同於李承乾的化身,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李承乾的聖意,一旦他親自下場,就意味著皇帝與世家門閥之間針鋒相對,再無轉圜之餘地。
固然打壓門閥乃是李承乾確認之國策,卻也不能使得皇權與門閥之間的矛盾太過激烈,而房俊就是皇帝與門閥之間的緩衝地帶,衝鋒陷陣的唯有許敬宗一人。
禮部衙門的值房之內,房俊向許敬宗傳達了李承乾的聖意,這種事不能通過書筆公文示之於人,隻能通過口諭傳達,其中的深意便是:做好了皇帝記你一功,若是辦壞了,黑鍋你一個人背……
許敬宗自然明白其中蘊含的巨大危險,一旦所有的世家門閥群起反抗,必將掀起滔天巨浪,豈是他一人可以抵擋?怕是一個浪頭拍過來就得粉身碎骨。
但風險蘊藏著機遇,隻要他能挺過這一關,必將魚躍龍門、鯉魚化龍,成為陛下真正信任、倚重的當朝權臣,地位或許也僅在房俊一人之下……
許敬宗在房俊麵前毫無“六部之首”的官威,矮胖的身材殷勤的給房俊斟茶倒水,難掩激動道:“還請越國公稟明陛下,微臣空有資曆卻蹉跎多年,直至今日才得逢明主,簡拔之恩如同再造,陛下但有所命豈敢不從?微臣深知這件事之中的危險,但縱然粉身碎骨,也定為陛下辦得妥妥當當!”
現在的世家門閥隻不過是一群沒了牙的老虎,叫嚷起來固然凶猛,但撲過來未必能咬死人……
他當然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夠撈到這樣一個差事,是因為陛下不願意將房俊推上風口浪尖,但隻要李勣、房俊、房俊、薛萬徹、程咬金等人牢牢站在陛下這邊,普天之下誰也翻不起浪花兒來。
頂了天也就是博得一個“酷吏”的惡名而已,與即將獲得的利益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房俊點點頭,瞅了一眼燭光之下堆滿了文書案牘的書案,叮囑道:“這件事由你起一個由頭,明日武德殿上提出來,自會有人支持你,進而執行下去。我也要跟你多說一句,陛下對於這件事極為看重,甚至將其認定為能否奠定他一生功績的標準,你隻要好好辦事,陛下自然不吝封賞,可若是辦的差了……後果你自己想。”
什麼後果?
當然是推出去承擔世家門閥的怒火……
許敬宗心中有數,鄭重道:“自東征而始,繼而連續兩次兵變,關隴門閥也好,山東世家也罷,甚至包括江南士族在內的天下門閥都損失慘重,對於各地的掌控力前所未有的虛弱,陛下選擇此時對世家門閥開刀實在聖明,否則等其恢複元氣,再想打壓難如登天……為了陛下的千秋大業,微臣甘願為馬前卒,鞠躬儘瘁、死而後己!”
做皇帝的“金牌打手”,這是榮譽。
“許尚書這份心意,我定會如實稟明陛下,辛苦了!”
房俊起身,拍了拍許敬宗的肩膀,很是嘉許這廝的勇氣。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才是權臣的膽魄氣度,事實證明,即便是想要做一個“權臣”或者“奸臣”,也必須具備一定的素質,並不是誰都能當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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