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李淵之時,李勣的實權與地位就已經是瓦崗一係的軍方將領當中的佼佼者,算得上是“一方諸侯”,特彆是李密死後,李勣已經算是瓦崗一係地位最高的領導者,與李靖一樣成為一路總管,甚至爵位上更高於李靖,即便是秦叔寶、程咬金,也要以其為首。
隻不過李勣為人低調、城府甚深,深切懂得明哲保身之道,不僅當年不曾參與李二陛下發動的玄武門之變,貞觀一朝也隻是在初期打過幾場勝仗,攢夠軍功之後便幾乎自己切割與軍隊的聯係,若非李二陛下執意使其出任宰輔,李勣是萬萬不會覬覦這樣一個“眾矢之的”的位置的……
所以程咬金對於李勣無比敬佩,唯其馬首是瞻、言聽計從。
當然,程咬金的脾氣很倔,雖然也懂得算計,看上去處事油滑、擅長變通,可一旦上了頭,很容易犯軸……
就比如此次晉王兵敗,程咬金自持軍功、實力,既不不遺餘力的支持發動兵變的晉王,也不旗幟鮮明的力挺皇帝李承乾,想要在其中左右逢源、兩家通吃,結果算計落空,反而處處吃癟,最終不得不靠著一場血戰才重新回到正確的陣營當中。
可既然遲早都要經曆這一場血戰導致實力受損,當初何不早早就站在陛下那邊,如今大獲全勝之後攫取更多利益
故而,程咬金心裡極為憋屈,聽聞陛下居然讓他率軍前往涼州鎮壓右驍衛,又將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惡戰,這股憋屈頓時爆發出來……
“真以為老子吃素長大的不成果真惹急了,老子就不信他敢不顧河西走廊的安靖!”
程咬金怒火勃發,出言不遜。
李勣冷笑一聲,道:“你若當真造反,早晨豎起反旗,晚上就會有三路大軍抵達,房俊率軍出關中向西,薛仁貴率安西軍向東,甚至還會有噶爾家的番兵由青海湖出大鬥拔穀,三麵圍剿於你……你認為可以堅持幾日”
真以為陛下什麼都不懂真以為房二是個擺設敢讓你前去涼州,必然有著防備最壞局麵的手段,你若老老實實也就罷了,人家願意與你成全一段佳話,可你若是賊心不死,反手就能將你滅了。
程咬金麵色難看,他自然不會看不出涼州所遭受的各方麵圍剿,之所以口出狂言也不過是心中不爽、徒逞口舌之快罷了,孰料李勣一點麵子都不給……
心中愈發鬱悶了,歎了口氣,無奈道:“你就不能幫我爭取一下哪怕出鎮瀚海都護府也比去涼州強啊,當初我之所以不尊陛下號令,還不就是因為顧及麾下這些跟隨多年的老兄弟能夠有個善終,結果非但沒躲過去,鹹陽橋一站損失慘重,還得拋家舍業遠赴涼州,這麼多兄弟搞不好就得馬革裹屍葬身邊疆,不知幾人能活著回歸鄉梓……”
李勣有些無語,不悅道:“天底下哪來那麼多的好事涼州扼守絲綢之路之要隘,乃中外商賈必經之地,每一顆沙子裡都流淌著財富,不然你以為安氏一族為何那般豪橫盧國公世代鎮守涼州,這就是陛下賞賜你的潑天富貴,你一個關鍵時刻不尊號令甚至與叛軍眉來眼去的罪臣,能夠有這樣的下場已經是邀天之幸,何必欲壑難填、得隴望蜀人得知足!”
也就是當今陛下性子軟,但凡換一個彆的皇帝,哪裡有你好果子吃
程咬金見李勣不肯為他去找陛下說項,自然失望,搖頭歎息不止,不過喝了一口茶水之後,又問道:“你說朝廷大張旗鼓的搞什麼丈量田畝,到底意欲何為”
李勣淡然道:“不知道。”
程咬金自然不信:“你身為宰輔之首、當朝第一人,你連朝廷政策所出為何都不知道”
李勣哼了一聲,道:“你真以為我是所謂的宰輔之首、當朝第一人”
程咬金不語。
事實上誰都知道,李勣對於權勢並不熱衷,雖然名義上乃百官之首,但從未以百官之首的名義發號施令、儼然自居,甚至在很多時候主動避嫌,低調得一塌糊塗。
當今朝廷,可以說是群雄崛起、並駕齊驅,若非要找出一個所謂的“當朝第一人”,也隻能是房俊……
程咬金恨鐵不成鋼:“你說說你,論資曆、論能力、論實力,哪一點不是當朝第一非得讓房二那小輩趴在頭上耀武揚威,簡直窩囊透頂!”
他與房俊關係很好,堪稱忘年之交,但相比於並肩作戰多年的老戰友、老兄弟李勣,還是差了很多……
李勣淡淡道:“月盈則虧,水滿則溢,任何時候都不要將事情做到極致……不過以你的智慧,怕是一輩子也領會不到這樣的道理。”
程咬金瞪眼睛:“領會不到又能咋樣老子就是就是有便宜就占,就是一輩子不肯吃虧,你能咋地!”
李勣冷笑:“所以被人從關中趕走,遠赴涼州荒蕪之地,卻連個屁都不敢放,隻敢在我這裡大放厥詞,簡直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