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壽繼任其父之爵位、官職,這涼州上上下下都在其掌控之中,自幼驍勇善戰、壯誌淩雲,卻從未曾將這些治下百姓放在心上,固然不曾苛虐,卻也絕算不上體恤民生。
在他眼中,這些百姓隻不過是他收稅的對象而已。
然而現在,自己即將背井離鄉遠遷關中,怕是今生今世再也不能回到這片土地,這位素未蒙麵的掌櫃卻斟了一碗酒,給他送行……
沒多猶豫,他雙手接過酒碗,仰起頭一飲而儘,將酒碗遞還給掌櫃,抱拳施禮,誠摯道“多謝!”
而麵向四周,大聲道“往昔茂齡不懂事,從不曾對汝等父老施以恩惠,今日臨彆在即,心中感觸萬千,以往若有得罪之處,還望諸位父老看在我安氏祖宗的份上,多多包涵。”
言罷,向著各個方向,一揖及地。
“大帥何出此言?吾等受不起啊!”
“安氏在涼州幾百年,可從不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說的是呀,頭些年天下大亂,唯獨咱們涼州沒有卷入天下紛爭,此皆安氏之功也!”
忽而有人問道“大帥既已要內遷關中,為何又回到姑臧?”
安元壽心情很好,笑著道“安氏與陰氏世代交好,但彼此之間卻也有些齷蹉,某此去關中大抵再無回歸之日,所以臨行之前,有一筆賬要跟陰氏好好算一算。”
“難不成陰氏欠著安氏的錢?”
“彆管是錢還是人情,既然陰氏欠了安氏的,大帥去討要便是!”
“陰氏也太不是東西了,安氏遭難,作為世交不應該主動將欠債還清嗎?”
“那一家子上上下下都是狼心狗肺之徒,怕是想要賴賬啊!”
陰氏在姑臧的名聲並不好,百姓甚至對其深懷怨恨。
當年陰世師出任張掖太守,姑臧城中數千兒郎受其征召、護衛左右,結果其後留守長安之時,聞聽唐國公起兵,居然派人將唐國公之祖墳挖掘,為世人所不齒。
後來唐國公親率大軍圍攻長安,揚言隻要陰世師棄城投降,便既往不咎,然而陰世師為了一己之工業,死戰不降。城破之後,跟隨在他身邊的姑臧子弟都與其一同被殺。
不僅如此,不少故藏人也遭受牽累、家破人亡……
“陰氏不當人子,怕是要欺負大帥啊!”
“吾等當隨大帥同去,若陰氏賴賬,一並砸了他的府宅!”
涼州自古位於東西要衝、胡漢雜居,自漢以來並入中樞,亦不曾停止過征戰,故而民風剽悍、從不畏戰。
安元壽連忙舉手下壓,感激道“諸位父老維護之情,在下銘感五內!隻不過我走之後諸位還要在姑臧生活,不宜得罪陰氏,否則將來遭受陰氏報複,讓我情何以堪?等我先去盧國公出接了舍弟,再去陰氏討債,他若敢抵賴,且得問問我手中橫刀答不答應!”
“好!”
“大帥好氣魄!”
安元壽自小便驍勇善戰,勇武之名在整個河西都是數得上的,而涼州人就喜歡這等殺伐果斷的英勇之士。
……
營房之中,程咬金正與牛進達喝酒,絮絮叨叨的交待著各種事宜,明日一早牛進達便要啟程趕赴番和城就任,也算是送行酒。
程處默從外頭進了院內,身後跟著一群兵卒,推著板車往一旁的營帳內卸東西,這幫人一邊推車、卸車,一邊呼呼哈哈嘰嘰喳喳,很是鬨人。
程咬金喝了一聲“吵吵嚷嚷成何體統?都給老子閉嘴!”
一群兵卒嚇了一跳,趕緊閉嘴,一個個彎腰弓背、神情惴惴,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牛進達好奇的衝程處默招招手,待其入內,問道“弄什麼東西呢?”
程處默恭敬回道“是一些煙花,留著今晚燃放。”
程咬金也問道“這玩意在長安就見過,好像很貴吧?”
“是房家在姑臧的商鋪送來的,那掌櫃說咱們兩家是通家之好,無需花錢。”
“我去他娘咧通家之好!”
程咬金勃然大怒,狠狠一拍桌子“房二那賊斯聯手李積將老子困在這河西不得回京,這時候想起來通家之好了?給他送回去,老子不占便他這點便宜!”
他這人其實最好麵子,若是以往,房家能送來一些煙花他是很開心的,可現在聖旨剛剛送達,不僅回京的夢想破滅,甚至還要留在涼州種地,可謂恨之如狂,若房俊站在他麵前恨不能撲上去咬兩口才解心頭之恨。
程處默嚇了一跳,在他看來公私要分明,房俊雖然阻止父親回京,可兩家的交情卻不曾減少半分,收點煙花沒什麼問題,但父親既然怒了,那隻能送回去。
“喏,孩兒這就給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