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長安城取消“宵禁”,皇宮的安全等級便更上一層,每晚落鑰之後,各種安保措施全開,整個皇宮好似鐵桶一般,人員之出入受到極其嚴格的限製。
“百騎司”雖然自有內外聯絡之渠道,卻也因為此等嚴密防控而受到影響,消息傳遞難免滯後,這也是李崇真唯恐耽擱局勢,不得不一邊向宮內的李君羨稟報,一邊跑去向房俊請示的原因,若一味等待宮內的回饋,說不定就誤了大事……
等到消息終於傳遞進皇宮,李君羨馬上來到武德殿向李承乾稟報。
聽聞李神符等宗室行蹤不明,李承乾眉毛挑了一下,輕輕歎息一聲。
雖然自己一直在等這樣一個機會,以便於能夠名正言順的剪除奸佞、穩固皇權,可當這一天真正到來,心底卻又充滿了遺憾。
古往今來、任何一個朝代,宗室都是皇權最堅固的基石,唯有宗室之支持,才能維係皇權之統治。
文臣也好、武將也罷,甚至就連勳貴也算在內,那都是外人。
宗室才是自己人。
可大唐立國以來,大規模的叛亂已經發生了三次,每一次都有宗室參與、甚至由宗室直接發起,結果便是隨著勝負已分,宗室被割了一茬又一茬,那些開國之初建功立業能力卓越的宗室幾分凋零殆儘,剩下的隻有一些唯唯諾諾的無能之輩。
就算自己成功挫敗李神符的謀逆,並且將之徹底殲滅,那又能如何呢?
宗室式微,便隻能於文臣、武將之間玩弄平衡,可無論文臣亦或武將都有自己的述求,其核心利益與皇權其實是相悖的,一味的依賴“帝王心術”並非長久之計,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之下場。
可若是繼續留著這些人,又相當於給皇座之下埋了一顆震天雷,不知幾時便會爆開……
“無妨,既然已經做了全麵之預案,他們翻不了天。”
經曆過繼位之初的彷徨、懦弱,今時今日的李承乾最起碼在氣度上頗為長進,並未因事到臨頭而有任何慌亂。
李君羨略作沉吟,遲疑著道“是否要知會太尉?若其不知陛下之計劃,說不定不懂配合、弄巧成拙。”
“不必了。”
李承乾擺擺手,神情略帶譏諷“長樂、晉陽以及……皇後,當下皆在東宮,他肯定時刻關注東宮情形,一旦東宮有險,勢必全力以赴予以救援,絕對不會容許東宮出現一絲半點意外,不需朕操心。”
李君羨垂著頭,恨不能將腦袋塞進褲襠裡、耳朵塞上棉花,一個字也聽不見才好。
提及長樂、晉陽也就罷了,非得在後麵加上皇後是何意?
該不會是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皇家秘辛吧……
李承乾將他這副模樣,沒好氣道“將軍無需疑神疑鬼,朕曾答應與你善始善終全了這份君臣情誼,斷不會食言而肥。”
他也想如同太宗皇帝那樣與一眾大臣君臣相得、善始善終,最初令他泛起這個心思的是房俊,可時至今日,他卻已經知道自己與房俊之間有著難以調和的矛盾,未必能夠走到最後。
那麼,一直在他身邊、負責掌控他安危的李君羨便是一個極好的替代……
李君羨露出感動之色,單膝跪地“陛下隆恩,微臣銘感五內!”
他如今也早已不是當初被李二陛下勉勵幾句便血脈賁張的熱血青年了,帝王的話也就那麼回事兒,他說、你聽,聽完切莫放在心上……
“平身吧。”
李承乾很是享受收服臣子的成就感,問道“今夜中書省是誰值夜?”
中書省設十六名“舍人”,品階為從六品上,稱為“中書通事舍人”,掌呈遞奏章,傳達詔命,是君王的絕對心腹,可謂“位卑而權重”。
然而再是“權重”,也難掩“位卑”之瑕疵,況且作為君王心腹,天然與清流背道而馳,即便進入朝堂也難以得到文官之認可,大多仕途踟躕、難有作為。
當然,這也並不絕對。
對於仕途中人來說,年齡幾乎是與能力等同的基礎條件,年過而立的通事舍人,縱然君王拔擢也難成大器,可若是一個未及弱冠的通事舍人,則充滿一切可能……
李君羨道“通事舍人,李思暕。”
李承乾唇角挑起“按照中書省的排班,今夜的確是應當他當值嗎?”
李君羨想了想,道“確實是他當值。”
李承乾喝了口茶水,緩緩道“所以是其哪一日當值、便哪一日發動,還是早有謀劃,連中書省的排班都能影響?”
中書省十六位通事舍人,每人一班、輪番入宮當值,以便於皇帝隨時發布詔書、亦或批閱奏章之時從旁協助。十六人一個輪回,間距最小是半月,想要事先安排在某一日由某一人當值,需要從很早時候便予以規劃。
期間必然遇到有人請假等等意外,所以必須中書省予以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