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細思極恐。
“陛下,此例一開,後患無窮啊!”
大唐軍隊序列之中,皇家水師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這支軍隊可以說是房俊一手創辦,從上到下都是他的心腹嫡係。太宗皇帝胸襟廣闊、氣吞萬裡,雖然擔負著名義上的水師統帥,卻將指揮權下放給房俊,相信房俊會忠於君王、忠於帝國。
事實也確實如此。
房俊掌控這支軍隊極力向外擴張,開拓出一條又一條的新航線,依仗堅船利炮無敵兵威橫行七海,不僅打通了無以計數的商路,更將海外金銀銅礦源源不斷運回國內,使得皇家內帑前所未有的充盈。
但太宗皇帝駕崩,這支軍隊徹底遊離於皇家掌控之外,幾乎變成房俊的私軍。
私軍倒也罷了,十六衛名義上是國家軍隊,實際上卻也各自掌握在主帥手中,麾下兵將以其馬首是瞻。
可現在水師卻在海外擅自開戰,無視中樞、無視陛下……這讓君權至上的國家架構置於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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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嗯”了一聲,並未抬頭,依舊伏案處置奏疏。
劉洎一時間不知陛下心意,不敢多言,心中卻是驚濤駭浪、忐忑不安。
“陛下,侍中覲見。”
“請。”
“喏。”
未幾,一身官服、麵相清臒的馬周快步進入禦書房,躬身施禮。
“微臣覲見陛下。”
“侍中免禮,看一看那份戰報吧。”
“喏。”
馬周一頭霧水,瞅了一旁的劉洎一眼,兩人相互頷首致意,而後坐下來,拿起戰報。
他自然也聽聞了有信使入京之事,卻不知其中究竟,更不知陛下宣召他入宮乃是為了此事……
戰報看了兩遍,馬周眉頭緊蹙,也看出與劉洎一樣的問題。
李承乾這時才放下手中毛筆,揉了揉手腕,在王德服侍之下洗了手,拿帕子擦乾,從禦案之後走出坐在兩人對麵,喝了口茶水,開口問道“二位愛卿,不妨說說對此事之見解。”
劉洎正襟危坐,卻並未開口。
剛才他已經說了“此例一開、後患無窮”之言,但陛下並未理會,直至馬周前來才一並詢問……不管是不是更為重視馬周,他心裡都有些看法,所以故作矜持,將自己的態度略微表達了一下,卻又不至於太過明顯。
馬周瞅了劉洎一眼,道“中書令總攝百揆、輔佐陛下,微臣願聽高見。”
“總攝百揆”乃是對於宰相之描述,但大唐宰相可不僅僅隻有中書令,事實上,三省長官都是宰相,但尚書左右仆射並非尚書省之長官,可因為皇帝便是事實上的尚書令,左右仆射相當於皇帝之副手,故而是事實上的宰相,中書令雖然沒有尚書左右仆射與皇帝那般親近,可畢竟是中書省的長官,說其“總攝百揆”也沒錯,至於門下省長官侍中,卻是要排名靠後。
劉洎想到馬周此人最是不耐煩虛偽做作,自己若是客氣一番、矜持一下,卻被對方當了真,反而不美。
遂直言道“君權至上,陛下乃天下兵馬之統帥,沒有陛下之聖旨允準任何軍隊都不能擅自開啟戰端。應當頒布聖旨、責罰水師相關人等,並且對其統帥嚴加申飭、做出相應懲罰,懲前毖後、以儆效尤!”
房俊在水師一手遮天,但水師名義上的統帥乃是大都督蘇定方,對其嚴厲懲戒,自能敲山震虎。
李承乾不置可否,詢問馬周“侍中以為如何?”
馬周略作沉吟,緩緩道“中書令之言,並無不妥,天下兵馬都要接受陛下之節製,焉能自行其是?不過也不好一概而論。大唐商賈在屍羅夫港遭受勒索、屠戮,若不能予以還擊,不僅貨殖損失慘重,大唐之國威更是一落千丈。可波斯海距離長安幾萬裡之遙,若是等到信使將消息傳回長安,中樞經過商議,擬定聖旨之後發往波斯海……怕是貽誤戰機、於局勢不利。”
劉洎反駁道“侍中須知這可不是小規模的衝突,而是兩國水師之間傾儘全力的戰爭,這等規模的戰爭豈能任由水師兵將自行決斷?如此,置軍製於何地、置君上於何地?”
“中書令言過其實了,或許大食國的水軍的確傾儘全力,但皇家水師卻不過一支偏師而已,更多、更大的戰艦都分布在東洋、南洋之上,何來全力一擊之說?”
“侍中糊塗!這是參戰了多少軍隊的問題嗎?這是原則問題!水師上下根本目無君上、全無法紀,若是縱容此風,怕是有不忍言之事!”
“就事論事而已,中書令何以無限延伸?本官所言乃是情理之中,現如今大唐之疆域囊括四海、縱橫萬裡,軍隊超過百萬,總不能任何一處軍情都需要急遞入京、經由中樞商議陛下定奪之後再發往軍中吧?若是如此,怕是邊疆烽煙處處、疲於應對。”
“攘外必先安內,若是連軍隊都無法節製,何談囊括四海、縱橫萬裡?怕是有朝一日必受其亂!”
兩人各持觀點、相持不下,居然吵出了火氣。
反倒是李承乾在一旁慢悠悠的喝著茶水,眼神幽深的看著兩位大臣爭吵,不置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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