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對於房俊口中“魑魅魍魎”之言論有些抵觸,雖然他已經徹底熄了奪位之心,但卻不認可正邪善惡之分,論私情,自己謀奪皇位不忠不悌,論政治……政治哪有什麼對錯?
無外乎“成王敗寇”而已。
他岔開話,衝著前邊嘰嘰喳喳的兩女擠擠眼睛,笑著道“高陽姐姐已為人母,卻還是這般天真爛漫……我怎地覺得高陽姐姐與兕子妹妹話裡有話呢?”
房俊笑眯眯的看他一眼,揶揄道“不該管的閒事不要管,否則容易挨揍。”
李治眉毛一挑,反唇相譏“我姐姐、妹妹的事,怎能是閒事呢?這天下或許我任何事都管不得,但姐姐、妹妹的事卻一定管得。”
對於晉陽公主愛慕房俊之事,他這個自幼與晉陽公主長在一處的兄長自然清楚,所以他的態度與陛下是一致的,那就是堅決反對。
長樂公主可以委身於房俊,甚至可以為房俊誕下子嗣,皇家捏著鼻子認了,因為畢竟長樂乃和離之婦。可晉陽公主不行,待字閨中、雲英未嫁的黃花閨女,焉能無名無分的與房俊媾和?
即便放下皇家顏麵單純從晉陽公主的未來幸福著想,也絕對不行!
房俊有些不滿“你都不弄清楚事情的本質,就跑來質疑我麼?”
不是我對晉陽公主有什麼不堪之企圖,而是晉陽公主貪戀我之美色啊!
你們老李家的兄弟都這麼不講理嗎?
李治哼了一聲,抿著嘴唇道“那我不管,我不忍責備兕子,自然就要從你這邊下手。”
雖然剛從囹圄之中脫身,目前也不過是無權無勢一個親王,但說這話的時候麵容堅毅,隱隱有那麼幾分“天皇”之氣魄……
房俊氣笑了,瞪著李治道“魏王也不敢這麼跟我說話,你真以為我不敢揍你?說實話,你這個親王在我眼中還不夠看,無權無勢,又是半個戴罪之身,就算揍你一頓陛下也不會說什麼。”
旁邊晉王府的侍衛、陛下派來監視的禁衛都有些冒汗,眼睛死死盯著房俊,隻要這廝動手,他們就得撲上去護住李治,否則若是李治哪怕掉了一根毫毛,陛下也不會饒了他們。
彆人要說揍一位親王,他們也就當笑話聽聽,可房俊素來霸道,“棒槌”綽號也不是白叫的,他是真敢動手的……
李治怡然不懼“青雀哥哥天資聰慧,但性格有些軟,行事瞻前顧後,即便心中憤怒也多隱忍。我卻不同,從來都是仗義執言、快意恩仇,即便知道打不過你,卻也不會懼怕。”
房俊點點頭,上下打量他一眼,問道“陛下並未禁止你出城吧?”
李治一愣,下意識道“並未……”
一言既出,馬上後悔,這廝該不會是想要出城選個地方跟他“決鬥”吧?
雖然嘴上說著不怕,實則他料定房俊不會揍他,可若是出了城,兩人尋個地方“決鬥”一番趁機狠揍自己一頓,怕是陛下也沒有理由懲罰他……
房俊手指點了點他“既然如此,咱們便去尋你青雀哥哥,將你對他的評價悉數告知,看看他會否揍你。”
不待李治拒絕,回頭道“備馬!”
“喏!”
親兵自去準備馬匹。
房俊則上前幾步,笑著對高陽、晉陽道“上元佳節,魏王殿下還在昭陵受罰,一個人形單隻影、孤苦伶仃,我與晉王出城去尋他小酌幾杯,一敘彆情。”
晉陽公主頓時眸光閃閃“帶上我們嗎?”
房俊抬頭瞅了一眼天色,伸手接住幾片雪花,搖頭道“夜晚光暗、路上積雪,你們還是在此處遊玩吧,玩累了可以去府上住下,我與晉王今夜來不及趕回。”
“哦。”
晉陽公主很是失望,卻乖巧應下。
她從來都很聽姐夫的話……
……
出得城門,天地昏暗、星月無光,一陣北風吹來裹挾著雪花飄飄灑灑,風疾雪大,一行人策騎疾行,李治錦帽貂裘、一馬當先,馬鞭不斷抽打在戰馬臀部,馬蹄揚起、風馳電掣。
雪花迎麵打來,令人有目眩神迷之感,人與戰馬根本看不清前路,但這種快意馳騁的暢快疏狂卻讓李治心懷大暢,心底鬱結之苦悶隨著疾風大雪有所舒緩。
房俊策騎稍稍落後,其餘禁衛緊緊相隨膽戰心驚,夜路雪大最是危險,戰馬目力受阻萬一路上有個坑窪馬失前蹄,晉王殿下但凡有點損傷他們都要以命相抵,不過由此向北皆乃官道,雖然覆蓋積雪但路況甚佳,意外發生的可能很小……
一行人向北疾馳,過了鹹陽橋風雪愈發密集,不得不放緩速度。
策騎緩行的李治揚起頭任憑雪花打在臉上,長長的吐出一口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