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盛怒之下,李承乾也有所隱忍,身為皇帝未能掌控軍權,便不得不低聲下氣、顧慮重重,他相信房俊的忠誠,可若是當皇權與軍權直接衝撞,房俊未必不會改弦更張,扶持另外一個懂事、聽話的皇帝。
單隻房俊或許很難做到,可一旦其與李積沆瀣一氣、同氣連枝,帝國八成軍隊聽其號令,足以改天換地。
當然,也未必沒有試探之意……
房俊歎息一聲,無奈道“陛下何出此言?自當年太宗皇帝意欲廢黜之時,臣便堅定的站在陛下身後,不計利益、不計名聲、不計榮辱,支持帝國正朔之心堅若磐石,即便最為艱難之處境也未曾動搖。”
說到此處,他挺直腰杆,目光灼灼“陛下乃帝國之首、萬民之主,臣心中唯有敬意,何敢輕忽?但凡陛下之敕命,臣一貫恭聽諭令、堅決奉行,不曾有半分怨言。”
有些事可以隱忍,但必要的時候要說出來,否則旁人會將此認為理所當然,對於你之隱忍、付出,不屑一顧。
李承乾麵色變幻,他自然明白房俊所言何意。
毫無疑問,房俊就是“仁和一朝”當之無愧的“第一功臣”,若無房俊之鼎力扶持,何以有他李承乾之今日?
但他又是如何對待房俊這個功臣呢?
不斷剝奪其實職、權力,給予一個看似尊崇榮耀、當朝無雙的“太尉”職銜,實則將其高高掛起,即便水師、左右金吾衛乃是其一手所創,卻也隻是給予一個“節製”之虛名……
嚴格來說,他這個皇帝對待功臣難逃一個“刻薄寡恩”之罵名。
但自始至終,房俊從未有過抱怨,已經憑借其影響力對帝國之軍事、經濟、文化等諸多方麵進行改革、促進,可謂兢兢業業、大公無私。
此等功臣,還有什麼可以挑剔?
若有,那便隻是一個虛無縹緲卻又不得不防的“功高震主”……
輕輕吐出一口氣,李承乾神色有些惱怒,收起皇帝威嚴,更像是朋友之間表達不滿“你隻想著你對朕功勳赫赫、忠貞不貳,卻可曾想過朕對你亦是信賴有加、諸多偏袒?你每一次諫言,朕從不曾駁斥,說一句‘言聽計從’絕不為過,古往今來,何曾有君王對待臣子這般信任?至於那些權力、官職,你或許有些委屈,可朕問你一句,假若你我易地而處,你又如何做法?”
趴在地上的李惲快要嚇死了,心臟砰砰亂跳,渾身冷汗直流,臣下咄咄相逼、君上屢屢相讓,甚至說出“易地而處”這等話語……這些話是我一個混吃等死的親王能聽的嗎?
如果待會兒吵起來,陛下覺得丟了顏麵,會否將他這個弟弟殺了滅口?
房俊攤手,一臉無辜“所以咱們君臣各有退讓、相互理解,共同創建大唐盛世,注定名標青史、萬世流芳,何以陛下開口便對朕諸般苛責,甚至說出那等誅心之言?那些話語一旦傳揚出去,臣固然難逃一個‘權臣跋扈’之罵名,陛下也要被世人誤以為‘優柔寡斷、皇權旁落’,如此兩敗俱傷,何必呢?”
李惲差點哭出來,捂著腦袋不能繼續裝作不存在了,顫聲道“我什麼都沒聽見,傳揚出去也一定與我無關!”
李承乾“砰”的一聲狠拍桌子,怒叱道“你閉嘴!”
“哦……”李惲緊緊捂著腦袋,一聲不敢吭。
李承乾瞪著房俊,咬牙道“休要在朕麵前胡攪蠻纏,朕於你發火,是因為這些事嗎?”
房俊茫然“那陛下所為何事?”
“跟朕裝糊塗是吧?”
“臣確實一無所知,還請陛下明言。”
李承乾氣得滿臉通紅“堂堂太尉,敢做不敢當嗎?你敢說這廝誣陷竇懷讓與你無關?”
房俊搖頭“臣的確不知,這件事不過是意外而已,何必深究?既然蔣王殿下犯了事,那就予以嚴懲,褫奪其爵位、圈禁於府中、罰沒其俸祿……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李惲再也顧不得裝死了,大叫道“不要啊!”
他聽到了什麼?!
我不過是打了竇懷讓一頓而已,處罰居然比造了反的雉奴還重?
房二你心都黑了吧!
他忍著股後傷痛,翻身跪行至禦案之前,涕淚俱下、惶恐不已“陛下明鑒,此事乃是兕子所求,她說竇懷讓才疏學淺、名不符實,且紈絝習氣、毫無擔當,非是良配,所以求臣弟出手令竇家心懷恐懼主動放棄求親……臣弟固然犯下大錯,但隻是從犯,非是主謀啊,何以這般嚴厲處罰?臣弟知錯,再也不敢……”
房俊道“陛下您看,事情這不就真相大白了?”
李惲嚇得隻是哭,不敢說話。
他原本打定主意將此事扛起,在兕子那邊賣一個好,做一個講義氣的好兄長,可孰料房二這廝如此狠毒,居然諫言陛下這般處罰?他可是知道陛下對房俊的諫言幾乎從無駁斥,隻要房俊說了,陛下基本都聽。
褫奪爵位、圈禁府中、罰沒俸祿……就差賜下三尺白綾、一杯毒酒,他就可以與史書上那些窮凶極惡、大逆不道的逆賊同等待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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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扛,但是扛不住……
李承乾根本不搭理李惲,對房俊怒道“此事固然乃晉陽所為,但追根究底錯在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