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瑟拉澄清道:「是偷襲。卑鄙的襲擊,無恥的圍攻!他們為她設下了陷阱。」
當然,在戰場上絆到腳趾,也隻可能是敵人的錯。「危及性命嗎?」
「沒人知道。她藏在隊伍中,受到聯盟的掩護。」
問題不大。來蒙斯暗想。否則在遇上惡魔領主前我們先減員,這次獵魔運動可就成笑話了。
「她和秘匣一道離開了。」耶瑟拉告訴他,「這裡隻餘她的部下。」
「離開了?」聖騎士長重複。
「我們親眼所見。瑟爾莫要把她送回聯盟的陣營去,以免獅人王繼續他和同僚的爭執——瑪莉亞才是合格的指揮者,她經驗豐富,博學多識,就是有那麼點兒冒進。」紙匠咳嗽一聲,耶瑟拉主教便改了口。自然,他不是害怕前者,隻是不願意為這點皮毛小事多生枝節。光輝議會和守誓者聯盟可不一樣。
「不論如何,溫妮握茲閣下足以擔任聯盟的話事人。據說軍隊內七支點神秘生物的較量中,獲勝者正是一名出身閃爍之池的西塔。這下,她可說是名正言順的聯
軍元帥了。」
來蒙斯想起與「秘匣」的碰麵。這位法則巫師半點沒透露「沼澤親王」的有關消息。他對我隱瞞,或許是為防範可能隱藏在七支點的夜鶯。但耶瑟拉會告訴我實話,他是議會的樞機主教。
仔細想來,此人的做法卻不是多此一舉。來蒙斯思忖。也許他是在試探我。我和耶瑟拉主教。畢竟,寂靜學派與光輝議會獲得的情報並不相通,人們無法徹底信任。明明我們已建立了獵魔的同盟,卻還是各有門戶。就算秩序安插夜鶯的事人儘皆知,我也不能擺在台麵上向他說明……
他不禁深感煩躁。神秘領域無法辦成的事,在秘密結社中卻毫無阻礙。惡魔領主們無疑互通有無,把隱匿在支點得來的消息告知彼此,甚至由「國王」來裁定決策。他真的失蹤了?是否已經回到了巢穴?敵人會作何戰略?一切都是未知。比起空境,這位惡魔之王威脅更令人芒刺在背。
我們的夜鶯卻已遭到排除。來蒙斯陰鬱地想。失去了耳目,秩序聯軍仿佛在迷霧中作戰。
「你似乎不大高興,閣下。」待紙匠也離遠後,布列斯的大主教開口。
「有些事你非擔憂不可,大人。我敢說,我的情緒是正當的。」
「對秘匣?」
「噢,不。我與他沒什麼交集。」而且眾所周知,「秘匣」是個多疑的人。「是瓦希茅斯軍團。他們究竟是怎麼從布列斯來到這裡的?倘若下次他們出現在瑪朗代諾或讚格威爾,我簡直不敢想象!」
「我倒不奇怪。」耶瑟拉冷靜地表示,「畢竟對手是惡魔,無名者。根據神秘領域對他們的研究,無名者與生俱來的力量不屬於職業體係。也就是說,任何情況都有可能。任——何——情——況!」他一聳肩,「那出現一個人型矩梯陣列,又有什麼不可能?」
「這意味著最壞的情況也會實現。」
「沒錯。就是這樣。這就是戰爭,來蒙斯。即便占據上風,我們也不能完全掌控局麵。常言說,事情的變化就像相親現場,碰麵時總讓你想象不到。」
來蒙斯皺眉。這時,「雄獅」剛與紅穀伯爵埃蘭諾爾分開——或者說被她甩掉——這位霧精靈女伯爵迅速來到碼頭,與一個傭兵打扮的男人並肩而立。一般來講,雄獅對女人根本沒有執著可言,但埃蘭諾爾似乎就是要羞辱他。羅奈德瞥去一眼,表明自己並不上當,顧自落在來蒙斯兩人附近的尖塔上。他的頭發隨風閃爍,足以代替塔頂的金球。
見狀,三分之一的敵人掉轉矛頭,衝他發動攻勢。這家夥惱怒地咆孝一聲,也不躲閃,抄起一節欄杆丟回去,砸出一片巨響。一隻鴿子驚慌失措地飛出窩,在半空被魔光命中,羽毛紛飛,多數掉在他頭上。高塔外交部的空境閣下開始破口大罵。
聖騎士長的心情頓時好多了。「你的意思是,戰爭就像***?」
耶瑟拉·普特裡德也忍俊不禁。「結賬前,沒人知道她們給自己定價幾何。事前問也太失禮了。」
沒想到我還能跟你聊這類話題。來蒙斯心想。他覺得自己也沒那麼冷靜,照實說,是太放肆了。聖騎士長決不會侮辱他人,哪怕是敵人。「抱歉,大人。」
交流的另一方卻不見怪。「誰沒有過年輕時代呢。我也不是生來就是布列斯的主教,閣下。我生在瑪朗代諾的貴族家庭,成年後到索德裡亞遊學,被露西亞的公正和秩序所折服。有時在夢裡,我也會回味啟程前的生活:那仿佛是另一段人生,一眼便能看到頭。」
聖騎士長並無同感。說到底,他的感慨是由「雄獅」引起,此人本質上是個沉溺於**的庸人,沒有信仰可言,人們愛傳他的風流韻事,他從不加製止。但來蒙斯是生長在聖城讚格威爾的虔信徒的後人,身家清白,天賦異稟,與他身
後的聖騎士們彆無二致。
「對露西亞的信仰改變了我們。」來蒙斯說,「是樁好事。」
布列斯大主教挑起眉:「有時候我真覺得愛德格找到了優秀的繼承人,但也有些時候嘛,我寧願你是柯西恩的門下。你們更合得來,不是麼?」
什麼意思?「亞莉才是審判長閣下的學生。」
「結果是這樣嘍。真教人費解。」
來蒙斯皺眉。但他未及開口,忽然戰場上風雲突變:河底冒出成規模的水妖精軍團,她們厲聲尖嘯,製造出滔天的水浪,一同圍攻霧精靈戰船。
夏妮亞在儘力維持局麵,用巫術升起光環抵擋。然而浪頭忽然分解,變作滿天細小的雨滴。細雨如針,蘊含異樣的魔力,竟然突破了空境的神秘度。屏障在雨幕下粉碎。不慎淋雨的人哀嚎起來,渾身血液變得如凝凍一般,在皮膚下鼓脹波動,最終破皮而出。法則巫師一邊減輕戰船的重量,一邊緊急修補巫術,任誰都能看出她的手忙腳亂。
紅穀伯爵趕去支援,她眨眼便撈出了數十個興風作浪的元素生命,將她們吞下了肚。常人沾上毒水就會喪命,可在「元素吞噬者」胃裡,水妖精隻不過是稍烈的酒。
「雄獅」羅奈德正在不遠處,見狀一皺鼻子,用巴掌將雨針拍得倒卷。
水妖精們發出一陣驚恐的絮語,鑽入水流中藏匿,使得巨大的煉金戰船像魚上鉤時的浮漂一般胡亂搖晃,把士兵丟進水中,讓炮口失去準星。
刹那間,一道粗壯的光柱橫貫露水河兩岸,將道路上的所有阻礙排開。大量水霧蒸騰,太陽模湖不清,半邊碼頭在朦朧中塌陷、斷裂,沙石泥土呈現出明亮的熔化的赤紅,嘶嘶地沉入波濤之中。
耶瑟拉主教變了臉色。「法夫坦納的船要沉了!」他高聲提醒。
來蒙斯加速飛回戰船,杜蘭達爾發出撕裂空氣的尖銳鳴叫。調整角度後,他業已瞧見這艘精靈戰艦的真實狀況。「隻是擦過。」他告訴同僚。戰場上任何事都會發生!沒有誤傷真是萬幸。
「秘匣」的聲音傳來:「屏障破了。」
話音剛落,水妖精已攀上了戰艦。她們與來蒙斯在月之城時的阿蘭沃水妖精截然不同,渾身充滿危險的味道,然而她們不是無名者,破壞力卻更甚。不論戰士如何反擊,水妖精隻顧盯著船隻大肆腐蝕,短短幾個心跳的時間,戰艦的龍骨便發出了破碎的呻吟。
一旦掉入水中,船上不會飛的霧精靈們都將被波浪吞沒。聖騎士長不敢用力劈砍,隻得揮出一片『熔流』之火,充做權宜之計。必須立刻轉移。來蒙斯斷定。我的神術可治不好壞船。
就在這時,來蒙斯轉過身,剛好瞧見細雨腐蝕甲板,僅存的幾名傭兵推搡著朝欄杆退去,一人手臂乃是金屬打造,揮舞著擋下雨針。忽然他身後升起巨浪,陰影籠罩而下。
於環階而言,這可謂是絕境。電光石火間,聖騎士長發覺此人正是先前紅穀伯爵甩開雄獅去尋的人。冒險者。霧精靈。我一定見過這個人。
事實上,那並不是個無名小卒。「義手」辛厄,著名冒險家。此人是「元素吞噬者」的好友,來蒙斯想起來。他下意識提劍營救……
……結果對方的反應更快。他朝旁一閃,反倒踏入了水妖精的腐蝕範圍。浪頭拍下,戰船的甲板在魔法下朽爛,而這位「冒險家」則好端端地站在空中。
諸神在上。事情是明擺著的。
「比起雨水,你更害怕聖劍。」來蒙斯與這霧精靈對視,劍柄被他捏得咯吱作響。「我嚇著你了,是不是?」狂怒在他心中升起。見鬼的冒險家。這混球愚弄了我們。
辛厄低下頭。「我得承認,我有點暈船,隻好做做樣子。」
來蒙
斯滿麵寒霜。「惡魔!」他高聲提醒,同時一劍砍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