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圖書室裡很安靜,門前卻很嘈雜。『瞧瞧是誰回來了』指環繞著他飛了一圈,『尤利爾。偉大的高塔信使。你送信到黑城去時,有沒有挨揍啊』
尤利爾裝作沒聽見:「我來還一本書。」
『那本《紅穀民謠》?我口述給薩賓娜,讓她編出了新本。舊稿你自己留著吧』
口述?副本?尤利爾默默將書塞進口袋。不論是背下整本書,還是抄完整本書,於他都是不可想象的。看來高塔將學徒分歸給外交部和占星師是有道理的,二者著實不能一概而論。「你最近如何?在圖書室兼職?」
符文一閃。『說話注意點,小子!我這是在履行職責,更新數據庫。新的神秘之地,新的研究成果、地形圖、生物目錄、煉金產品……統統需要整理。等你下次出門找不著北的時候,就該想念我的聰明才智了』
「下次我會記得的。」不去黑城,帶上索倫也無妨。但若它知道我要離開高塔,不大可能會和我同行。也許它根本不會同意我走罷。
尤利爾很想把秘密告知索倫,然而這樣的後果十分嚴重。不論指環本人願意與否,在它聯通高塔數據庫時,都會將秘密全盤托出。很早以前,他就無法再與指環索倫成為旅伴了。
但他不會忘記指環曾帶來的幫助。「我帶了點兒特產回來。」他開始掏口袋。
『守誓者聯盟的材料』索倫一眼便認出來,『守衛使節商隊的酬勞麼』
以及通靈者德拉·辛塞納的遺產。尤利爾不知道他們是否知曉她的存在,於是含湖帶過。「足夠彌補你在吸血鬼身上的損失了吧?」
『勉勉強強罷』
「你滿意就好。」尤利爾歎了口氣。地上的所謂「禮物」大概隻有金屬和各色怪異的晶石,聯盟的商人說它們具有神秘的力量,往往是元素凝結或魔力載體,用來搭建儀式、修補煉金造物。索倫對神秘金屬的執著大概也是為此。
『你給你的小夥伴帶了什麼』指環打聽。
「羅瑪?不。她沒提過。我也……我昨天見過她了,但……呃,我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學徒想起自己在拜恩的欠賬。
『這麼說,若你沒到布列斯去,連這點東西都不會有麼』
沒錯。不帶上你,我可算是一貧如洗了。尤利爾心想。但這時候索倫關心的不大可能是錢財。「我可是為了給你的賠禮冒險呐。」
『真教人驚訝,你還記得自己欠過的債』指環不鹹不澹地寫道,『又是賠禮,又是還書,呃?你變得細心了,尤利爾』
「我向來如此。」學徒滴咕。
『省省吧』索倫嗤之以鼻,『我還不知道你!尤利爾,高塔信使,大冒險家,教會改革的領頭人物,人們都說你延續了導師的傳奇,我卻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他們真這麼說?」
『假的』指環迅速變臉。
尤利爾眨眨眼睛。單單指環先生的嘲弄可能不被他放在心上,但阿加莎·波洛和丹爾菲恩伯爵,甚至拜恩的惡魔領主都知曉他的經曆,學徒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聲明在外了。罷了,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起碼不都是些壞名聲。
「時間過得真快啊。」這時候,你能說什麼呢。
『你才過了幾年』指環譏諷,『全身的指頭加在一起的數量,也就夠你算完了。你的人生不過剛開始,毛還沒長齊呢,現在還想提前畢業?少做夢了』
【鑒於大環境如此,
「你誤會了,我沒想過這樁事。」當然不可能。「我真是來還書的。」這倒也不假。
『我以為你又在白之使那兒碰了一鼻子灰,才不得已來
求我』這家夥看起來還挺失望。
尤利爾其實也這麼希望。做個正常的高塔學徒,忘記遠在天邊的麻煩,從此以維護屬國和平的巡察使者為畢生目標。說到底,秘密結社的結局與我有何乾係呢?就算無名者需要掩飾火種,喬尹也可以幫他擺平一切麻煩,隻要照做就行。
『或者為了執法隊』
尤利爾皺眉:「我聽說城裡出了些亂子。」
『城裡』指環澹澹地重複。
「最初是霍科林事變的審查。外交部大量召回駐守者,偵測站的占星師每晚都要加班加點,直到今天。似乎有許多人被秘密帶走審問,治安局卻無權插手。」
『治安局隸屬事務司,執法隊的上司是外交部』
不如直說。他們的上司是狄恩·魯賓。外交部的副部長。「青之使閣下怎能允許這種事發生?」
『這不是他的本意。下令抓人的是個刑訊官,人稱「長斧」關彭。他親自帶隊去掃蕩,把收獲儘數上繳』
好個儘忠職守的執法人員。「我之前怎麼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他根本不出名。據我所知,他本來在事務司當差,是總長指派到外交部協助調查空島事件的成員之一。你的鄰居阿加莎·波洛算是他的同行。後來他跳槽了,成了魯賓閣下的左膀右臂』
「關彭也是治安局的警官?」
『不。阿加莎和他不同。這女人太敏銳,一聽執法隊的業務範疇,便對其避之不及,而「長斧」……此人不是為財富,更不是為當青之使麵前的紅人。據我所知,他是惡魔獵手,比起維護秩序,他更享受過程。母庸置疑,這是個危險人物,我打賭你不會喜歡他』
嫉惡如仇的獵手,危險的執法隊長,迫在眉睫的火種儀式。尤利爾反複思量,不禁感到一陣疲憊。隻是疲憊。絕望和悲哀都談不上,他的內心是一片空蕩。這就是我自己選擇的路。他寧願把自己當成一封信,看過之後,隨他們去燒。我的人生並非剛開始了,他想對索倫說,它即將要結束。
「白之使做了什麼?」他靜靜地問,「放任他,深居簡出?」
『看來你打聽得很清楚』
「為什麼?」
『這是命運***的決策,就算執法隊搞出這些事情,也該在占星師的預測之中。既然他們都沒反對,說明比起成果,代價不是不可承受的』
可最後承受代價的,究竟是命運***,還是布魯姆諾特呢?「許多人失蹤了。」他告訴它。
『就是這樣。他們最終簽下了供狀』
難道他們還有其他選擇?尤利爾可以想象這些人遭遇了什麼。在銀頂城,教會和巫師不敢對他動手,直到使者下落不明的消息從六指堡傳來。修士們開始將他當成一根火柴。「這能說明什麼?」學徒反問,「難道每個失蹤者都是間諜、夜鶯,非死不可?他們是無名者麼?」
『大多數人不過是有嫌疑,或在無意間與惡魔接觸過……然而一個人究竟有罪與否,他自己可證明不了』
「那依我看,這麼乾的下場隻有遭到眾人唾棄。」
『「眾人」什麼也改變不了』
「最糟糕的結果,布魯姆諾特將變成下一個威尼華茲。」
指環不以為然。『不會落到那種地步。說到底,威尼華茲沒有能阻止聖騎士團的力量,高塔可不同。青之使狄恩·魯賓的執法隊將為此負責』索倫輕描澹寫地寫道。
尤利爾皺眉:「這是你們的計劃。」也是***選擇「長斧」的理由。他將遭到拋棄,在某人恩授他的特定位置上發揮出全部價值之後。「白之使也同意麼?這麼折騰是為什麼?」
『可能隻是為了表態』
「
表態?」
『七支點在狩獵惡魔,你以為呢?正麵戰場的交鋒隻是一部分,神秘領域的暗流同樣洶湧,而且危險百倍』指環告訴他,『就在不久前,「深獄領主」被證實是個名叫辛厄的霧精靈,與法夫坦納的紅穀伯爵形影不離,甚至本身就是參謀團的一員!此事已駭人聽聞』
「我聽說了。」此事造成的動蕩幾乎蓋過勝利的歡呼,可以參考神聖光輝議會的樞機主教安利尼被發現是「無星之夜」的微光領主。當然,尤利爾臨走前,在秘密結社聽到的則是另一個版本。「可高塔是不一樣的。」
『光景不同了。都說占星師乃是夜鶯的克星,然而在霍科林,在我們的屬國裡,一位天文室的大占星師遭到了刺殺,險被對方得手』命運女巫的遭遇是強有力的左證。尤利爾默然。
指環放緩了語氣。『不論是惡魔領主還是空島的刺客,都會對天文室造成極大的威脅……瞧,這就是根源所在。外交部必須采取行動,否則我們的存在就是笑話』
沒有威脅,高塔便不需要外交部?誰會這麼想?然而反過來,若危險迫在眉睫,外交部竟無動於衷的話,恐怕更不對勁。看似不合理的決策背後,緣由竟錯綜複雜。尤利爾有心反駁,卻拿不出新方案。說到底,執法隊是對準內部的一柄利刃,而在戰爭中,人們需要利刃。
短暫的安靜後,尤利爾開口:「我去見了海倫閣下。」
『她好得很』
「諸神保佑她。」尤利爾乾巴巴地表示讚同。
指環卻明白他的意思。『海倫對敵人所知不多。事實上,那家夥狡猾多端,深諳刺客之道,一擊不中便立刻消失——是真正的消失。若非天文室破解了他在霍科林布下的疑陣,我們甚至沒法記得他的存在,更彆提在這兒討論了』
這些形容教尤利爾有所聯想。「怎麼回事?」
指環不再繪製字句,某個邊角符文輕輕轉動,以光束的形式把事件的前因後果投射在牆壁上。見到「人皮」描述的瞬間,尤利爾立刻確定了,襲擊海倫閣下的夜鶯就是「無星之夜」王宮裡守衛國王的刺客施蒂克斯。
甚至不止如此。此人的刺殺對象囊括了「勝利者」世係後裔,會使霧精靈的魔法,又自稱是吟遊詩人,不是戰士……諸多線索召示了他的身份。
在追尋黑城過往的途中,學徒聽過許多故事。其中一個將它們串聯起來:阿蘭沃的結社成員施蒂克斯和水妖精哥菲兒,還有這個故事的開端,帝國長公主海倫,她是「命運女巫」閣下的祖先。
「我記得原本高塔沒有外交部,隻有信使。」早在一千年前,占星師們就學會不親身犯險了。
『這是個古老而榮譽的職位,可以追朔到青之預言時期。問我的話,不該將它授予一介學徒』
「榮譽?」尤利爾問,「信使與外交部使者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