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掰,那餃子包的時候就混在一起了,送進廚房去統一下鍋,再拿笊籬撈出來。我能找得著是哪個?”
“那……那就是宋先生作弊唄,他故意留下來,單煮出來,給您吃的……”
“沒有的事兒,宋先生累不累啊,就是對他親兒子也不至於。何況我一個小學徒。”
“要不就是餃子是您端上來的,從廚房出來您就緊著踅摸,能透過餃子皮的形態發現錢幣蹤跡……”
“去你的吧,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兒?”
“那……那我真想不出來了。總不能歸於是您運氣好吧?”
眼瞅著徒弟想了也白想,最後不得不認輸,康術德一下就樂了。
“哈哈,你小子總是自詡聰明,這麼簡單的問題也想不透。”
跟著答桉揭曉,“得,就告訴你吧,怎麼回事啊?就因為宋家過年的餃子要求薄皮兒大餡兒。而包餃子的日本太太又太聽宋先生的話了。你想啊,好好的餃子,皮兒要太薄了,一不留神還破呢,就彆說那帶錢的餃子了。每次除夕,彆人包的餃子都沒事兒。唯獨日本太太動手包餃子愛破。每次,還都是她放進錢去。結果,那錢就得掉鍋底。我喝餃子湯撈出過一次,就回回都知道去哪兒找錢了。”
這個答桉,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登時讓寧衛民也笑了。
並且挑起大拇指來,由衷的捧場。
“師父,您可真有造化!您這段子夠可以的,和馬三立的《家傳秘方》都差不多啦。足能編個相聲小段兒的了!”
就這樣,師徒倆說說笑笑,聊著閒篇兒過了半宿。
等到羅廣亮陪著家人吃完了年夜飯,晚上八點多鐘過來的時候,他們爺兒倆這勁頭還沒過去呢。
恰巧此時,老爺子才講過舊日守歲,大人小孩為了熬夜消磨時光的種種遊戲。
寧衛民便來了興致,非求著老爺子按照過去的方式,也帶著他們倆親身感受一下。
康術德推辭不過,就讓寧衛民去拿個大點的碗來,自己去取了三個骰子,教他們玩兒“趕猴兒”。
這是過去以骰子點數多少論輸贏的一種骰子遊戲,多少人都能參與,但必有一人當莊。
規則也很簡單。
當莊的,就怕擲出一點的“眼兒猴”,也怕擲出“幺二三”,這叫“小鞭兒”。
或者是“二三四”,這叫“蹭”。
這幾種都是要通賠的。
最好的一擲是“天猴兒”,或“四五六”的“順兒”,再不就是三個一樣的“暴子”。
那才是“大獲全勝”的吃通。
要是嫌這種複雜,還有一種兩個骰子的簡單玩兒法,來擲“七續,八拿,九端鍋”。
什麼意思呢?兩個骰子,最多也就一共十二點。
玩兒的時候,參與眾人約定一個金額,各放一份兒。
誰扔出七點,再放進去一份兒。
誰扔出八點,拿回一份兒。
真能扔出九點的,不管鍋裡有多少,是一禮全收。
而除了七**的點數,其他全都不算,再行重擲。
於是後半宿,這一老兩小就算是有事兒乾了。
康術德收來的三個象牙骰子,被他們幾個輪流扔進,寧衛民找來的一個鹹豐官窯的紅花粉彩大碗裡。
這種丁零零的清脆聲音,遠比電視機裡春晚更吸引人。
一塊錢一壓的賭局,竟然出奇的刺激,誰還顧得上看電視啊?
彆說寧衛民和羅廣亮全神貫注,樂此不疲了,就是帶他們玩兒的康術德也一樣傾情投入。
其實說來,倒不是這種娃娃賭,對老爺子多麼有吸引力。
主要還是多年未再聽到這種脆響,不免讓老爺子想起舊日光景。
在康術德印象裡,那位和他同住一屋的白胡子藍爺,每每總在年下,用“趕猴兒”贏得他和李立、肖忠哭爹叫媽。
先是把他們的錢一掃而光,最後再哈哈大笑原封退回,純屬是逗弄孩子玩兒。
沒想到今天,他竟然也充當起了過去藍爺的角色。
自然,也立誌於要讓寧衛民和羅廣亮體會一下這種樂極生悲,悲中見喜的人生滋味。
就是花錢?上哪兒能買這種樂兒去啊,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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