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律師先生則讓寧衛民懂得了什麼叫一丘之貉,這家長居然馬上就鼓吹起來。
“哦,天哪。阿蘭,你可真是個天才,你說的太對了。那些並不缺錢的富人,最喜歡的事兒就是把時間浪費在賭博上。他們渴望在賭桌上贏錢,或許是為了掩蓋他們其他的惡習,或許是表現他們想征服命運的渴望,或許是顯示他們比同類具有的一種優越性,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來了就一定會在這裡賭博。而且很多人喜歡下重注。相比起至少幾萬法郎一晚的房間的房費,他們還在乎下一百萬的賭注嘛。我真的難以想象那個畫麵有多麼美妙,儘管賭博牌照不好申請,但我的朋友,隻要你們下定決心,我會全力以赴為你們鋪平法律方麵的問題的……”
聽他也這麼說,這下寧衛民是真的忍不住了,“不不,不能這麼乾,我可不要開賭場。”
他幾乎沒有猶豫的堅定反對立竿見影終止了兩個朋友的熱情。
他們都瞪圓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為他為什麼會拒絕而感到大惑不解。
“為什麼?這麼好的主意,我們的賭場酒店會成為聖特羅佩最閃亮的那顆明珠。”阿蘭德龍說。
“是啊,為什麼?這門生意連我都心動了。我得說,如果你們真要乾的話,我也不買股票了,說什麼我也要插一腳。”律師先生說。
“為什麼?因為這是賭場,雖然利潤豐厚,但太具有負麵性,屬於灰色產業……”
寧衛民則如實講出了自己的心裡所想。
然而出於認識上的差距,他的話非但沒說服對方,反而起到了一種搞笑的效果,讓兩個法國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跟本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
“哈哈,彆逗了。你可彆跟我說,這門生意會讓你產生罪惡感。我知道在你的國家,人們道德觀念比較傳統,但也不至於有這樣的精神潔癖吧。我的朋友,你現在是身在法國。你要適應這裡人們的觀念,在聖特羅佩這樣的度假勝地開賭場是合法的。隻要你的手續齊全,連警察都要為你服務。”
“是啊,我不是聽錯了吧。年輕的先生,你難道不知道每年來聖托羅佩的那些闊佬們總要跑到臨近的摩洛哥去賭個昏天黑地?還不是因為聖特羅佩一直沒有這麼個像樣的地方。那些小鎮裡的人總是弄出各種條條框框來,反對這個,反對那個。而你多麼幸運啊,你獲贈的古堡就在小鎮之外,要是把這個賭場酒店開起來,誰也反對不了。不乾這個簡直太浪費了。”
“哦,亨利,你得原諒他,他就像個純潔的孩子,還沒被這個世界浸染。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因為和凱瑟琳發生的那點事兒惴惴不安了。他要是不說我都不知道,他居然是第一次這麼鬼混,照我看,他恐怕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忠於婚姻,沒有情人的男人了。”
“哈哈,難得的聖人,真是不可思議。不過他畢竟是個外國人,而且還年輕,不懂得生活的本質,完全可以理解。另外我們也有錯,作為朋友,我們本該有多告訴他一些有關法國的事。否則這個年輕人,也不會問出‘香榭麗舍大街的公寓均價大概是多少錢’這樣的問題,這種事兒夠我樂一個冬天的了……”
阿蘭·德龍和亨利這兩個家夥,此時完全把寧衛民當成了笑話,大加調侃,說的全都是他最近的糗事。
不過寧衛民也不生氣,看法會產生差距,主要決定因素還是在於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以及認知不同。
西方社會追求急功近利本來就是通病,這兩個朋友對比其他人已經算好的了。
起碼他們有道德底線,都願意過遵紀守法的生活,他不能要求這兩位朋友更多了。
更何況在聖特羅佩所有用於經營的房產都是他的,他是主要投資人。
最後到底怎麼乾,除了他之外,誰說了也不算。
所以擁有一票否決權的他根本不急,完全是以心平氣和態度在解釋,“你們不要笑了。我的拒絕是認真的。我承認,對於法國我的確還不夠了解,我也知道,這門生意利益巨大,要是開賭場肯定能賺大錢。但即使如此,我現在也必須對你們明確說‘不行’,而同時我會把我理由講清楚。”
寧衛民表達出來的姿態是誠摯,而不是很有壓迫力,他很注意彆人的感受。
但這句話鄭重其事的語氣,表達出的認真勁兒,已把足以換取另外兩個人的態度轉變。
阿蘭·德龍和律師先生對視了一眼,他們現在都確信寧衛民不是在開玩笑,也沒有惱羞成怒。
“聽我說,朋友們。對於開賭場這行,我個人的確了解不多。但我起碼知道你們要做的生意,雖然利潤是巨大的,但風險也同樣巨大。我說的風險可不是擔心賭場會被彆人贏走多少錢,會遇到多少騙子。我擔心的是,賭場這行因為名聲不好,賺錢又容易,本身就是個容易惹麻煩的行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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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會有人故意來找賭場。假借賭博洗黑錢。這種麻煩要是惹上身,後果不堪設想,我們拒絕會得罪人,誰知道找我們的是毒梟還是什麼其他犯罪分子。答應他們。被政府抓到該怎麼辦?不但要麵臨巨額罰款,還會有牢獄之災。經濟犯罪的懲處有時候比刑事案件要嚴重的多。律師先生,對這一點,你不會不清楚吧?”
“另外,賭場這一行業即便合法,但各種限製也會很多的。從長遠看,這一行肯定是越做越不好做的,各種規定會越來越細致,誰讓這種暴利對社會有負麵效果呢。而且因為賺錢容易,也注定會被法國政府當成肥羊特彆對待。政府必然會抽重稅,可哪怕我們交的稅再多,名聲也好不了,本質上我們乾這個其實是為政府賺錢,自己承擔投資風險,卻拿相對少的利潤,還承擔罵名,是不是不劃算呢?”
寧衛民的話都是事實,不可避免讓阿蘭·德龍陷入深思。
可儘管如此,仍舊未能打消律師的貪心。
亨利這家夥看樣子還想再試探一下,“可那有怎麼樣呢?我說的可是以億計算的生意,即便是這種狀況下,我們也能賺大錢。隻要那些去摩洛哥賭錢的人,有十分之一光顧我們的賭場,就夠我們風光的了。一年之內我們刨去一切成本,即使給法國政府交稅,也有對半的利潤。大不了做幾年不乾了,也是值得的。”
“不不,並不是這樣的,我的意思是,這樣的買賣,如果我插手了,可能把我彆的方麵的利潤全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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