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衛民暗中潛移默化的推動下,“黑色星期一”帶來的閃崩,直接導致了周防鬱雄的死亡以及燃燒係的覆滅。
這件事或許在日本的泡沫經濟過程裡隻是一個為數不多的極端個例。
畢竟炒股的人即使是加杠杆的,也很少有人像周防鬱雄賭得這麼大,賭得這麼凶的。
這家夥本金就是不惜代價借貸來的,居然還通過券商配資兩倍。
是他這麼孤注一擲的玩兒法趕上了極端行情,才一下擊穿了他的平倉線,
實際上隻要他的貪婪能夠少一點,再多堅持一段時間。
他就會重新走出至暗時刻,感受到日本資本市場的強大,從而死裡逃生,甚至大賺特賺。
因為這次股災之後,日本作為唯一不降利率的國家,是全球資本市場最先恢複過來的。
在全世界逐利的熱情刺激下,要不了多久日本股市就會像“黑色星期一”之前那樣龍精虎猛,再度領漲全球了。
到時候日經指數不但會恢複失地,還能再創新高,再漲將近一倍的空間。
有一個算一個,日本這次飽受慘痛經曆的投機者們大概全都會忘記這種痛徹心扉的痛苦,徹夜狂歡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雖然“黑色星期一”是隻是牛市中的偶然現象。
但也得承認,大多數對股票所知不多,隻憑情緒化投機的人,或是出於貪婪,或是出於無知,最終虧錢卻是必然現象。
因為追漲殺跌的規律,他們永遠逃不開,躲不掉,他們會反複在貪婪和恐懼中橫跳,那麼被收割就是必然定局。
說到底,股市的贏家本質上真不是靠資金的,除了一點運氣,一點知識之外,主要憑借的是心態,心態好才能保持理性。
一旦心態崩了,即便是行情再好也沒用,他們總會做出錯誤的選擇,難免總會為股票走勢的鋸齒所傷。
就像日本皮爾卡頓株式會社的千川監事和高田副社長。
他們比起周防鬱雄來,因為杠杆加的少,目前承受的損失要少得多,五億円的本金加上兩億円的融資杠杆隻虧了兩億九千萬円。
要是他們能光棍點,現在及時收手認栽,這筆錢靠他們兩個湊也是勉強賠得起的。
也就不會再出現更糟的情況了。
但問題是他們的資金都是從公司挪用的公款,當初把良性、道德、事業和前程都拋在一邊,偷偷投資股市就是為了賺錢的,現在錢沒賺到,反而需要他們掏自己的家底補窟窿。
他們怎麼會不心疼?怎麼會甘心?又怎麼可能會冷靜?
心態崩了是必然的,互相指責也不可避免,甚至大罵出口,大打出手都很正常。
然而他們就像個輸紅眼的賭徒一樣,是絕對無法接受自己投資失敗這個事實的,也隻能變本加厲一條道走到黑了。
“石川,都怪你,當初慫恿我挪用應收賬款買股票,現在好了!聽了你的,我們虧慘了!”
1987年11月10日,東京江東區,還是那家叫扇屋的小巧料亭的和室,高田社長跟紅眼兔子一樣拍桌子瞪眼。
“彆瞎說啊!怎麼能都怪我!這是你我聯手做的事!”
坐在他對麵的石川監事趕緊躲遠點,既是怕挨揍,也是為了躲吐沫星子。
“何況我隻是好心拉你一起賺錢,誰知道你運氣居然這麼不好!”
“啊?怪我運氣不好?你這個家夥,你怎麼說得出口!你還好心!我問你,股票漲了嗎?漲了嗎?嗯?”
“難道沒漲過嗎?剛開始是漲了的。我沒說錯啊。說實話,自從你加入簡直倒黴透了,連累我一起虧錢!我還沒怪你呢。”
塑料的同盟友情早已經不再,麵對石川監事的甩鍋,高田社長不顧一切地怒斥,“彆逃避你的責任!混蛋!我真後悔聽了你的鬼話!你哪裡懂得股票!原先ntt多少錢?現在呢?”
“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畢竟你連財務報表都不會看,我怎麼都比你強啊。何況ntt可不是我要選的,是你堅信ntt不會虧錢,還非要把最先籌措的三億円都買這隻股票……”
“那後來加倉呢?我新弄來的兩億円,總是你選的股票吧?而且你還蠱惑我加了杠杆操作,導致這幾隻股票以翻倍的趨勢虧損!”
“沒錯這是我的責任,我不否認,可前幾天是誰非要低點賣出的。你要是聽我的,哪怕多堅持一天,就會迎來反彈的。在高點賣出至少也能少虧個六千萬円。結果你當時在高點居然還瘋了一樣去補倉,我攔都攔不住,這才造成了如此巨額虧損。你就沒責任嗎?彆把自己說的這麼無辜。”
“那你也是主要責任。我不管,反正你必須要給我個說法!否則我殺了你……”
“彆彆彆!”
雙方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埋怨著,雖然石川口才頗高,在言辭攻擊上占優。
但架不住高田更蠻橫,更激動。
眼看著高田社長精神狀態不大對頭,擔心他真要動手,石川監事嚇得又過來哄他,“好吧好吧,算是我的錯好吧,我該負大部分責任,這總行了吧!彆讓我們的友誼玩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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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誼?還有什麼友誼!你難道以為我還會把你當朋友?你現在是我的仇人!我恨不得咬死你,生吃你的肉!”高田可一點不給他麵子。
“好了好了!你的心情我了解,可你要冷靜,聽我說,遇到困難,我們才更該團結共同應對,你也不想讓人發現,我們一起完蛋吧。”
“你這個家夥,居然還想蠱惑人心嗎?混蛋,你要是想死我就成全你!”
以高田社長對石川監事的了解,已經吃過兩回虧了,自然很清楚他這位同仁又打算乾什麼了。
這次他終於忍不住撲過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並且惡狠狠地盯著那張讓他惡心的臉。
“我告訴你,彆再打什麼鬼主意了!我是絕對不會再聽你的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還想讓我弄錢補倉是嗎?不,你這家夥!這次我不乾了!換成你來乾,你也給我弄兩億來!”
“彆彆,你必須冷靜點。”
這次沒能躲過,石川終於驚慌失措,他一邊掙紮一邊說,“我哪兒去弄錢?你……你……你先放開我,我們慢慢商量!”
“沒的商量,你不答應,我現在就殺了你這個畜生!反正都要完蛋了,三月份就要做年度結算了,到時候我們怎麼辦?我要去自首,去向會長下跪道歉,坦白一切。我們就一起去監獄好啦。”
“哪裡至於啊。我……我當然知道你的心裡不好受,虧損這麼多,壓力很大,可……可你要相信一點,沒有隻跌不漲的股票啊。你好好看看那些股票,哪個不是跌了漲,漲了跌的。隻要有錢用來補償,我們根本不用這些股票漲回去太多,就能回本的。時間還有四個月呢,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這是高田第一次動手,以如此強勢的姿態對石川說話。
也許是知道麵前的男人正處於一點就炸的邊緣,石川的態度非但沒有氣憤,反而更柔和了。
“你說的好聽,可你的話每一次都沒兌現。我現在根本不相信你的話!我不信你了!”
高田看來是鐵了心繼續極限施壓了,而且是趁石川病要他命的那種,尤其他那種嚇人的神態真的不正常,石川不能不擔心他做出進一步過激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