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殺伐,從來都不是為了見血,又或者說,不止是為了見血。看似血腥的殺戮,實際上是更為質樸的行為,是對萬事萬物之理的具體表現,是自古至今從未消失過的事情。
而這個道理,便是最為原始,也是最為基礎的,強者淘汰弱者。
世界是殘酷的,隻有強者才能生存下去,弱者一定會被淘汰,要麼被世界本身淘汰,要麼被強者淘汰——就像現在這樣,區區弱者居然敢站在他的麵前對他叫囂,那就是沒有智慧的體現,隻有讓這樣的弱者死亡,將這樣的弱者淘汰,強者才能繼續強下去,人類這個族群也會繼續保持著他的強盛。
“我是在踐行天理!”
刀客孟虎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這一縷微不可查的脈動。
是了,在感悟到這一層體會之後,他變得比剛才更強了。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覺得自己是那快人一步的,隻因為他真的有著彆樣的天賦。
“或許我應該感謝你。”
想到這裡,刀客孟虎睜開了眼睛,看著麵前的小捕快。
“若不是你的出現,我或許還想不到這一層,還想不到,這殺伐之道,居然也存在這般變化……也罷,作為謝禮,我會讓伱死的沒那麼痛苦。”
這樣說著,刀客孟虎再一次揮刀。
這一次就不再是刀氣又或者刀芒了,隻因為眼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過接近——而這也是刀客孟虎想要的,這一次他準備直接用刀刃本身,將眼前這個小捕快直接劈開。
這是最為直接的意誌,也是最為殘酷的淘汰,同樣,也是他心中最為深沉的仁慈。
畢竟他剛剛才說過,要讓這小捕快死的沒有痛苦。
所以,隻需一刀……
“——鐺。”
無可匹敵的九環大刀被架住了。
被一柄鐵片子腰刀架住了。
“……?”
刀客孟虎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你……開什麼玩笑?”
刀客孟虎突然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沒道理的,這種事完全沒道理的,要知道就算他還沒悟道的時候,就算他還是煞氣高手的時候……不,甚至他還不是煞氣高手的時候,他還隻是一個普通武師的時候,像這樣掄起沉重的九環大刀,也能輕鬆將眼前的破鐵片子刀和後麵的小捕快,一同劈成兩半。
而現在,他不止是煞氣高手,甚至還領悟了自己的“道”,這無可匹敵的一刀,這柄必殺的“淘汰之刃”,怎麼就……怎麼就能被擋下呢?
“你怎麼能擋得下來?”
腦海中的疑惑充斥著心胸,刀客孟虎甚至下意識地問出了聲。
“你怎麼可能擋得下來?你怎麼可能擋得了?”
“擋,擋住不是很正常嗎?”
那小捕快也是一副嚇傻了的樣子,甚至還下意識地開口回答了。
“鐵擋住鐵,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你……”
刀客孟虎的腦子愈發地混沌了。
好像還真是這回事,刀都是鋼鐵做的,所以鋼鐵能擋下鋼鐵,這種事確實是……
確實個狗屁!
他的刀怎麼可能被擋下來!他的九環大刀怎麼可能被擋下來!還很正常……這種事怎麼可能正常!
“你乾了什麼!”
刀客孟虎愈發感覺不對勁了,他的直覺已經察覺到了那份隱藏在心底的不安——就是因為眼下的一切看起來太正常了,甚至正常到近乎常理,所以這反而顯得愈發地不正常。
要知道,他掌握的那些力量,本來就是超出常理的,超出常理的力量,本應該擊碎這所謂的常理才對。
可現在……這正常嗎?
“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
一時間,刀客孟虎的腦子已然有些不夠用了。
“到底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什麼是……不,不對,不對,或許從來就沒有正常,又或者說從來就沒有不正常!”
深吸一口氣,滿麵通紅的刀客孟虎再一次掄起了大刀。
“殺了你!老子就是最正常的那個……”
噗哧——
也就是這刀鋒尚未落下的時候,刀客孟虎卻突然聽到了利器入肉的聲音。
聲音是從他自己的喉嚨位置傳來的,眼前的小捕快仍舊癱軟在地上,隻是這小捕快的手中,卻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短弩。
短弩之上,空空如也。
那本該搭在短弩之上的木製弩箭,此刻正釘在刀客孟虎的喉嚨之間。
“嗬,嗬嗬嗬……”
刀客孟虎喘著粗氣,血液已然倒灌進了他的肺裡,此刻的他已然無法再說出什麼言語,甚至連呼吸對他來說都已經是一種奢侈。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明明他已經掌握了超越常理的力量,明明他已經掌握了長生不死的路途,明明他也應該像那赤發紅髯的老者一樣,就算被大卸八塊也不會死,就憑一支短短的弩箭,怎麼可能就讓他……
但是弩箭釘在喉嚨上,人確實是要死的,這件事也很正常。
刀也確實很難戰勝弩弓,就算三步之內,刀再怎麼快,弩弓也能做到又快又準。
而這也就意味著,他死在這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對,這不正常……”
用儘最後的力氣,刀客孟虎抬起頭,探手在虛空中抓著什麼。
這不正常,完全不正常,不正常的甚至不止是眼前的這個小捕快,也不止是他的死。
生命的最後,刀客孟虎已然察覺到了。
整個鎮子,都不正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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