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選擇的話,火德星君其實不太願意現在和杜乘鋒決鬥。
這和他原本預計中的決鬥完全不一樣,在火德星君的預計之中,他們兩個的決鬥或許會是一場無人知曉的對決,在山穀,在海岸,亦或者遠在天邊,在毫無顧忌的情況之下,他們兩個可以使儘自己的渾身解數,用儘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招式,大戰三天三夜甚至七天七夜,直到最後一絲體力也消耗乾淨,隻剩下純粹意誌的比拚。
當然,這隻是理想中的狀況,更大的可能是,這場決鬥會是一場盛會,參與戰鬥的雙方都準備完全,蒼天和大地作為見證,在滿天星鬥的注視之下,他們都展現出了自己最為強大的那一麵,決鬥本身如同火一樣熾烈,所有的大能都會為他們所展現出的力量而震撼,同時對決鬥的雙方獻上該有的尊敬。
是了,這才是這場決鬥的目的,並非是為了打生打死,畢竟他們早就已經超越了生死本身,這場戰鬥既能讓火德星君自己重燃熱血,也能讓杜乘鋒這邊展現出自己的本事,這應本是一件雙贏的事情。
可現在,這場決鬥,已然變得與火德星君預想中的決鬥,完全不同。
這場決鬥,已經完全變成另一回事了。
沒有事先的準備,也沒有地點上的選擇,在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就要開始戰鬥。
“為什麼!”
火德星君的雙拳之上騰起了烈焰。
“你明明還有機會……”
話才說到一半,火德星君自己卻先沉默了下去。
這就是純粹的廢話,甚至連他的對手,在這一刻,都比他要更了解他自己。
眼前這鐵皮拉開的拳架,就是證明。
對方確實足夠了解他,甚至一眼便看出了他最想要的戰鬥方式,連戰鬥的方式都能看出來,那自然也能看出,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確實,這個時候再多說什麼都沒意義了,畢竟最了解他的就是他的對手——雖然主觀意識上,他這邊或許還想著嘗試勸說,但他的身體,他的拳頭,卻已經先他一步做出了決定。
不,甚至他的意識,也已經先一步做出了決定。
剛剛他給出的處理方式看似合理,但依照他對於這個鐵皮人的了解,他其實也清楚,這鐵皮人不可能做出為了自己的安危,就讓整個鎮子的人全部化為齏粉的決定——換句話來說,這所謂的勸說,從一開始就是站不住腳的,他的話語,反而是替這個鐵皮人做出了選擇。
又或者說,這個叫杜乘鋒的鐵皮人,從一開始,其實就沒有選擇了。
當這個叫杜乘鋒的鐵皮人,開始嘗試觸摸那份瘋狂的力量時,一切就已經注定了。
若是對方所觸摸到的這份力量是真實的,大能與凡人之間並無差彆,那諸多大能這一路修行又算什麼?他們掌握的這遠超凡俗的力量又算什麼?
沒有哪個大能會允許這樣的力量存在。
甚至連火德星君自己,也不允許。
“也罷,或許你對老夫來說,就是一場曆練……”
這樣說著,火德星君已然揮拳打出。
“那就讓你看看,老夫這多年以來的積累罷!”
一拳之下,火光大盛。
他不需要使用任何兵刃,隻因為烈焰本身,就已經是最好的兵刃。
自古至今,一直都存在著火攻的手段,用烈焰來點燃敵人的建築和糧草,又或者乾脆點燃敵人本身——武器和甲胄,或許還會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但唯獨火焰本身,自古至今,從來都沒出現過任何變化。
隻因為火焰本身,壓根就不需要變化,從人類發現它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經是最好的武器。
小到手持火把驅趕野獸,大到烈火焚城攻城拔寨,這股焚儘萬物的烈焰一直都是最好用的武器,那份灼熱,那份暴烈,那份生生不息的意誌……隻要火焰還在燃燒,那又有什麼東西能阻擋得了!
“嗡——”
隻是瞬間,杜乘鋒的身形已然徹底被烈焰點燃。
這烈焰是如此的凶猛,甚至連大地都已經開始乾裂,地上的草木更是早已化為飛灰,甚至連那一身官服都已經燃起了火星。
但是,也僅僅隻是燃起火星而已。
熾烈的高溫甚至連空氣都已經扭曲,但卻無法焚毀那一身簡簡單單的布衣。
更彆說,穿著這套衣服的,杜乘鋒本人。
“你……”
火德星君的拳都開始變得遲疑,眼前的一切實在是過於挑戰他的認知。
他的火焰,居然無效。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
“這種事情,當然可能。”
渾身燃著烈焰的杜乘鋒,探手拂過身上的火星。
“我也是玩火的,所以我對這些東西也很熟悉……更何況我已經領悟到了真正的力量,你隻用虛假的火焰,燒不到真實的我。”
“你小子……”
火德星君怒目圓睜。
居然敢說他的火焰是虛假的,居然敢說他這焚儘萬物的烈焰是虛假的……那他這一身修為又算什麼?他這千百年來的精進又算什麼?
火德星君,憤怒了!
伴隨著怒火的升騰,烈焰同樣燃在了火德星君自己身上。
而伴隨著烈焰的燃起,火德星君的氣勢一時間更是狂增,猛增!
“來!”
刺目的火光直衝雲霄,就連夜空在這一刻都被點亮。
如此浩大的聲勢,鎮子上的人們就算睡得再怎麼沉,也都已經從睡夢中驚醒,可眼下他們彆說去看熱鬨了,甚至連逃難都做不到——隻因為在這股洶湧的氣勢之下,他們連站起身子都已經辦不到了,甚至連動動手指,都已經變成了一種奢侈。
隻是單純的氣勢外放,就足以鎮壓方圓百裡之內的一切。
這份遠超凡俗的力量,才是火德星君作為一個大能的真正實力。
“並且,不止是老夫。”
赤發紅髯的老者攜著滔天的烈焰,邁步向前。
“每一個大能,都有著如此的實力。”
四目相對,火德星君看著杜乘鋒的眼睛。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要我說,還是打吧。”
杜乘鋒隻是搖了搖頭。
“你說這麼多乾什麼,伱的拳頭不是都已經憋不住了嗎?”
“也是。”
又一次,火德星君一拳揮出。
揮出的隻是拳頭,但洶湧的熱浪卻封死了所有可能存在的躲閃角度,這樣的一拳,已然不存在避開的可能。
但杜乘鋒,也沒有閃避的意思。
他也揮出了,自己的拳頭。
拳對拳!
這已經和任何拳法都沒有關係了,甚至都稱不上什麼武技,僅僅隻是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將彼此的拳頭砸在了一起——他們甚至都不用刻意的去瞄準頭顱之類的要害,畢竟如今的他們也已經沒有的要害這一說。
這是拳的比拚,同樣也是意誌的比拚。
“但是,你的意誌,還不夠堅定。”
感受著拳鋒之上傳來的勁力,火德星君嗤笑一聲。
“你或許確實摸到了什麼力量,但這也不是你的道路……原來你還沒有選定你的道心,你還沒有堅定你的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