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月朗星稀。
從床上爬起來的杜乘鋒總感覺自己最近作息有點微妙,這種晝伏夜出的生活習慣好像不怎麼健康——不過磨刀這種活計,他總覺得還是晚上做比較好,尤其是月光比較亮的時候,坐在院子裡安靜的磨刀,會比較有感覺,也更容易讓他沉浸進去。
也就是這個最有狀態的時候,杜乘鋒再一次拿出了那柄名為斷馬的長刀。
長刀在手,杜乘鋒首先演練了一下記憶中那份被叫做“龍虎二勢”的刀法。
雖說這柄長刀的原本持有者柳清雲,將刀法的名字起的頗為威風,但究其根理,卻並非什麼過於複雜的事情——所謂龍虎,即為脊柱的姿態,虎為束,龍為展,束展之間,整個軀乾便會如同彈簧一般,將腳踏大地的分量,充分轉化為向前揮刀的力量。
雖然根理簡單,但這龍虎二勢的實際應用卻並非隻是如此,雖然柳清雲自己最擅長的還是那一式極為迅速的拔刀,但在杜乘鋒磨刀的時候,他也體會到了,那柳清雲曾經用束展的方式演練過彆的刀法。
比如虎躍,這便是迅速撲擊敵人的法門,修行大成者,五步距離隻需一個起落。又或者飛龍刀,這一勢撩刀就是延長斬擊距離的手段,習練有成之後,束展之間,甚至可以比對手多斬出足有一尺的距離。
不過也有些束展的應用招式,卻是柳清雲,自己也用不了的。
“……龍形大劈”
回憶著腦海中那一式刀法,又看了看手中的斷馬長刀,杜乘鋒很快便知道了原因。
那一式名為龍形大劈的刀法,乃是將全部勁力都灌在刀鋒之上的劈斬,脊柱束展如騰飛之龍,雙手劈下卻如下山之虎,可謂是這龍虎二勢的巔峰一刀,也是柳清雲設想中最為強橫的一斬——可唯獨這份在束展之理中延伸出的,最為霸道的一刀,柳清雲自己卻沒辦法使用。
究其根本,卻是因為這柄斷馬,沒辦法承受這樣的招數。
過長的刀刃,給了這柄斷馬極大的斬擊距離,但過長的刀刃,也注定了這把刀在進行勢大力沉的砍劈時,前端的刀刃很可能會當場崩碎。柳清雲曾經使用與斷馬長度相仿的五尺木刀來嘗試此招,所有木刀無一例外,儘皆斷裂。
擺在柳清雲麵前的隻剩下兩條路,要麼換刀,換一柄相對較短卻更為結實的刀,要麼棄招,再去繼續研究其他技法。
思前想後之下,權衡利弊的柳清雲最終選擇了棄招。
五尺長刀能夠帶來的攻擊距離優勢,實在是太大了,在解決了拔刀速度的問題之後,這份攻擊距離上的優勢能夠讓柳清雲在大部分戰鬥之中,做到絕對的碾壓。
因此,即便已經看到了更遠的路,柳清雲也終究還是選擇了,另覓他門。
而這次選擇,某種意義上,也注定了柳清雲在那場決鬥中的敗亡。
“哎……”
想到這裡,杜乘鋒不禁有些唏噓。
在他看來,這柳清雲能從一個身上隻有一貫錢的貧窮刀客,一路闖下這偌大的名頭,其能力和本事都是不缺的,可唯獨這瞻前顧後,猶豫不決的毛病,卻一直持續了下來。
的確,在尋常時候,這或許能夠當作是謀定而後動,是老成持重的姿態,可是在生死相搏的刹那,如果沒辦法在轉瞬之間做出判斷,那結局也就隻有血染黃土,淚灑長空。
而這也是柳清雲與那劍客崔遠之間,差距最大的地方。
劍客崔遠雖然多少有點精神病,但卻是以自己絕強的大毅力,壓製住了手中那柄已經斬了兩百餘人的乘風劍,也就是在這需要生死決鬥的時候,才會為了保持最佳狀態,來到這邊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