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兵煞氣再一次翻湧上來,耳邊再一次傳來了嘈雜的話語,混雜這遠遠傳來的呪文,催促著他趕快上前殺敵——如果隻是這樣,他或許還能稍微抵抗一下,可最關鍵的是,此刻這些刀兵煞氣所帶來的殺意,卻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是啊,隻要殺了遠處那十二個跳舞的男人就可以了。
隻要砍掉他們的頭就能解決一切,這簡直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隻要走過去就可以了,隻要掐住他們的喉嚨……
“不對!不對!”
即便理智也已經對刀兵煞氣做出了認同,但杜乘鋒僅存的意識仍舊在瘋狂報警。
連整個大腦都處於一片混亂中的他,都能想到的事情,那些控製住他的草原舞者,難道想不到嗎
“這是圈套!是陷阱!下馬上前,一定會死!”
這一刻,杜乘鋒死命的控製著自己的身體。
但是,這份抵抗卻沒什麼意義。
伴隨著鼓點愈發地急促,他的身體終究還是跟隨鼓點的韻律做出了動作。
哪怕杜乘鋒再怎麼咬牙切齒的抵抗,此刻也仍舊不受控製的開始翻身下馬。
“不行……不行!快!做點什麼!”
用儘最後的力氣,即將翻身下馬的杜乘鋒,打翻了馬背上的馬鞍包。
就像手中的刀相信他一樣。
他也完全相信這些兵刃。
“當啷——”
兵刃落地,帶起一陣金鐵交鳴。
而杜乘鋒即將落地的身子,也隨著這劇烈的動作,直接砸在了地上。
身軀吃痛之際,杜乘鋒反而恢複了些許的意識。
這讓他本能地抓向身邊散落的兵刃。
不管是古舊大斧也好,還是厚重大刀也好,此刻手裡哪怕多出任何一柄兵刃,都能為他的生命多一重保障。
可就在杜乘鋒將距離自己最近的兵刃抓起來時,整個人卻是一愣。
並非是來自漠北寒風中的古舊大斧,也不是他最為慣用的厚重大刀。
而是某個,更長的東西。
那是足有五尺長的,斷馬長刀。
“這是抽到了最下簽啊……”
杜乘鋒心中不禁一涼。
厚重大刀是他慣用的兵刃,古舊大斧也已然被他喂飽了不少,可這一支斷馬長刀,自從到手之後,雖然他也曾將其研磨過,但卻從未真正將其拿出來使用過。
換句話來說,他和這把刀,還不是很熟。
“我真的能信任你嗎”
杜乘鋒的心底不禁泛起疑惑。
但馬上,這份疑惑便被他拋諸腦後。
既然都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就無須再有任何的後悔。
“我的命,交給你了。”
這樣說著,杜乘鋒握緊了刀柄。
長刀出鞘。
“嗡——”
明明隻是刀刃摩擦鞘口的聲響,此刻卻顯得分外刺耳。
短短一聲錚鳴,卻蓋過了號角,蓋過了鼓點,蓋過了呪文,甚至蓋過了杜乘鋒耳邊的一切!
留在杜乘鋒耳畔的,隻剩下縹緲若煙的,朗朗讀書聲。
“什……”
在讀書聲蓋過鼓點的那一刻,杜乘鋒瞬間便恢複了對身體的控製,甚至不止是身體,就連他的意識,也在那縹緲的讀書聲響起時,再一次恢複了清明!
“你……”
杜乘鋒不禁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斷馬長刀。
利刃在掌中嗡鳴著,似是剛才的餘韻未消。
又像是,在傳遞著什麼。
“剩下的,你也沒背過嗎”
杜乘鋒不禁啞然。
“這你問我也沒用啊,我也沒念過這裡的書。”
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杜乘鋒的左手,已然從懷中摸出一支短匕。
粗布紮的粗糙刀柄,隻是能防止刃口割到手的程度,這分明就是之前劍客崔遠遺留下來的斷裂劍尖。
“雖然我沒念過這裡的書,但是我可以背點彆的給你。”
一邊說著,杜乘鋒一邊用斷裂劍尖敲擊著長刀刀刃。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伴隨著金鐵交擊之聲,杜乘鋒大聲吟唱著,吟唱著這首少數他還能算背得過的詩句。
遠方那十二個圍著火堆跳舞的男人們,似乎也已經發現杜乘鋒脫離了他們的掌控,那號角聲與鼓點聲愈發沉悶起來,就連那直入人心的呪文聲也愈發地悠揚。
可是這一次,杜乘鋒卻再一次敲擊了手中的長刀。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與其說是吟唱,倒不如說是單純的呐喊,本就沒學過什麼音樂的杜乘鋒,唱起詩句來更是毫無韻律可言。
然而就是在這噪音汙染一般的吟唱之下,杜乘鋒卻腳尖點地,整個人如同劃破天空的流星一般,飛射而出。
遠處那十二個跳舞的男人終於意識到了不對,但他們卻沒有任何逃竄的意思,這些老邁的男人紛紛割開手臂,將自己的鮮血灑在手中的大鼓和號角上。
沾染了鮮血的鼓聲和號角聲,變得愈發妖異起來,杜乘鋒那份被郎朗讀書聲帶回清明的意識,在這鼓聲和號角聲之下,也再一次沉淪下去,即將陷入癲狂。
也就是這個時候,杜乘鋒又一次敲擊了手中的長刀。
薊北一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不需要什麼優美的韻律,也不需要什麼漂亮的曲調,甚至連樂器都不需要。
古之豪俠,舒展胸臆,隻需擊劍而歌。
而現在,杜乘鋒距離那十二個草原舞者,僅剩三丈。
“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
隻是兩個虎躍,杜乘鋒的身形已然落入了那十二個草原舞者中間。
五尺長刀,在月下帶起一道圓弧。
龍虎二勢,飛龍刀變式,滿月。
有草原舞者已然逃離了這五尺長刀的範疇,但輕薄的刀光還是掠過了他們的頸間。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伴隨著杜乘鋒收刀還鞘的聲響,十二顆鬥大的頭顱滾落一地。
都說了要深藏功與名,杜乘鋒自然不會傻到繼續停在這裡。一刀殺了十二人之後,杜乘鋒草草的從地上摸了點東西當作戰利品,便馬上拎著五尺長刀扭頭跑路。
“什麼你還想要聽後麵的”
翻身上馬的杜乘鋒才要將兵刃都裝回馬鞍袋裡,卻突然感覺手中的斷馬長刀一陣輕顫。
“這……彆問,有空再告訴你。”
這樣說著,杜乘鋒將斷馬長刀一把塞回馬鞍袋內。
倒不是他有意賣關子什麼的。
主要是,那首詩,他自己也沒全背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