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杜乘鋒對這劉博倫的印象並不算好。
作為兗州軍械總管,這劉博倫卻在前方薊州打生打死的時候掛印辭官,就算杜乘鋒不是南陳人,可從薊州一路打出來的他,也很難對這種臨陣脫逃的人有什麼好感。
“就衝著臨陣脫逃這一點,就已經連楊三郎都不如了。”
這便是杜乘鋒對劉博倫的評價。
哪怕對方再怎麼套近乎,也是一樣。
可這劉博倫卻還繞在他身邊喋喋不休的說著,一副好言勸慰的樣子。
而這個職場前輩說了半天,說白了也隻為了一件事。
那就是勸杜乘鋒也跟他一塊辭官。
“大陳已經爛完了!”
摸出葫蘆灌了兩口酒,劉博倫繼續勸著。
“繼續待在那個位置上也沒意義了!軍械總管,管得了兵刃,難道還管得了拿兵刃的人嗎難道還管得了管這些人的人嗎”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當初是支持支援薊北的”
杜乘鋒突然感覺好像哪裡不太對勁,這劉博倫分明話裡有話。
如果這劉博倫當初是支持出兵薊北的一派,但是這個意見被兗州都督給一句話否了,那這掛印辭官的行為,倒也像是有些道理了——無非是心有抱負卻鬱鬱不得誌那一套,雖然有點不負責任,但也至少在杜乘鋒的理解範疇裡。
可就在杜乘鋒以為,這劉博倫會點頭承認的時候,這六尺醜漢卻灌了兩口酒。
“錯了,我是不支持出兵的那一派。”
“……嗯”
杜乘鋒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而在那酒勁之下,這劉博倫卻繼續說了下去。
“出兵兩個字,說的輕鬆,兵從哪來將從哪來來到兗州,你也看到了,這裡雖說靠近薊北,民風卻不相同。從這裡征兵,拉去打仗,會送掉多少人命會養出多少怪物”
怪物。
杜乘鋒的瞳孔驟然收縮。
雖然從事態本身上來看,劉博倫的行為近乎臨陣脫逃,但作為從薊北親身打過來的人,他卻不得不承認,這劉博倫的判斷居然是對的。
之所以在薊北的時候,他能打贏紇奚青,其中自然有他這方麵拚上性命的因素在,但另一方麵,卻也是因為,那紇奚青打下薊鎮之後,卻再也沒見到過任何敵人。
南陳援軍沒有。民間義軍也沒有。自始至終,紇奚青麵對的隻有杜乘鋒這一個對手。
這直接讓原本還能靠殺戮變強,還準備攜大勝之勢滾起雪球的紇奚青,當場斷炊。
如果這兗州出兵,那就又是不一樣的結果了。
要知道兗州的風土人情,杜乘鋒這幾天也體驗到了。雖然靠近薊州的這裡也能稱得上頗有武德,就算有著捕掠人在強力維持著治安,也還是經常發生命案,但這種夜間凶殺,和薊州那種一言不合就當街對砍相比,終究還是有點小打小鬨——從這裡征兵拉去薊北,紇奚青怕不是一個照麵就能把他們衝垮,然後興衝衝的吃一波肥的。
如果真的出現這樣的狀況,麵對著迅速發育成完全體的紇奚青,麵對著攜大勝之勢碾壓整個薊州的紇奚青,就算杜乘鋒這邊再怎麼拚上性命,恐怕也是回天乏術了。
換句話來說,這劉博倫掛印辭官,反倒是無意間幫了他一把
“當然,我不支持征兵的另一個原因,自然也是因為本就征不來兵。”
劉博倫咧開嘴笑了。
“你不會以為這兗州的人,真的願意豁出自己的性命,去幫薊州人打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