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身鋒刃裡刀兵相見第9章轉生從那具皮囊中鑽出的杜乘鋒,一時間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隻因為,他在那片意誌與精神交織的血腥殺場上,實在是殺了太久太久了。從第一個徹底泯滅,不再複生的草原甲士煞氣開始,直到最後一個,也就是那個拎著霸王大戟,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影作為結束,將那些與他為敵的煞氣人形徹底殺光,天知道他到底花了多久。
好在,他終於還是做到了。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甚至是過於漫長的過程,長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計算,長到連那龐大巨人,又或者說南陳太祖的記憶都遠遠不如——畢竟那南陳太祖就算活的再長,也不過比那柄厚重大刀多個幾十年,但眼下杜乘鋒,卻是實打實的殺了這麼久。
與那些體會來的經曆不同,這是他親手做下的事情,是他親手砍出來的戰績。
當他所做出來的事情,遠超出那些體會過來的記憶時,那些原本幾乎要讓他分裂的,那些漫長而繁雜的記憶,便也逐漸被他的經曆所覆蓋,被他的意誌所統一。
“承受另一段記憶,也不是沒有任何代價的。”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杜乘鋒不禁苦笑。
曾經的他一度以為,這是他的特殊能力,他可以用磨刀的方式,以兵刃作為媒介,毫無顧忌的體驗其他人的整段人生,甚至將那些需要多少年勤學苦練才能總結出來的經驗與技能也拿來取用。
可是這一切,真的是毫無代價嗎
當他取用那些經驗與技能的時候,當他體驗其他人的整段人生時,那些人殘留的意誌,也在影響著他自己。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自己卻是沒有任何察覺的,在這份潛移默化之下,在這份日複一日的熏陶之下,他終於還是走到了今天,終於還是從一個隻想過日子的太平人,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屠夫。
好在,他終於還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並且也做到了,用自己的意誌,覆蓋掉那些記憶本身。
而那些曾經殘留在他腦海中的,那些煞氣中所蘊含的記憶,也終於真正的成為了他的力量,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所以你還想說點什麼嗎”
已然被滌蕩一空的戰場上,杜乘鋒扛著大刀,提劍斜指著地上那個拎著大戟,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身影。
“不要再說你就是我這種廢話了,你如果真的是我,我早就被伱打出腦漿了……我們之間還是不一樣的,因為想法不一樣,所以做事風格就不一樣,做事的風格不一樣,收獲和結果也就完全不一樣。”
說到這裡,杜乘鋒的劍尖已經點上了對方的喉嚨。
“不過你也是很有韌性的,我要是你的話,那些煞氣人形被滅掉一半,我恐怕就要跑路了,但是你還是跟我打到了最後,哪怕現在已經隻剩下你一個……起碼作為一個對手,你很值得尊敬。所以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瘋子……瘋子!”
地麵上,抓著大戟的身影咬牙切齒,但即便它如何拚命掄起臂膀,那杆如臂指使的大戟也沒辦法再一次揮起來了。
隻因為這時的杜乘鋒,正踩在它的腕子上。
它本以為,在經曆了那麼多血腥嘗試之後,完成了意識轉移技術的它,已經足夠瘋狂,可眼下它卻見識到了另一種,它完全無法言喻的恐怖——到底是什麼樣的瘋子,才會一刀一刀的與那些煞氣人形拚殺,直到那數不清的煞氣人形,連再次顯現出形體都做不到到底是什麼樣的瘋狂,才能支撐這場漫無邊際,甚至看不到儘頭的殺戮
有件事它說的是實話,那就是在現實中與它戰鬥的那兩個敵人確實太弱了,它用在現實方麵的精力實際上隻有不到一成,但用在這邊的精力,卻已經足有九成。
但這仍舊無濟於事,它所麵對的東西,實在是太過剛硬。
就像抵在喉嚨之上的,堅硬劍鋒一般。
堅硬的劍鋒輕而易舉的刺穿了它的喉嚨。
“哎,你就不能多學點有用的打法嗎”
杜乘鋒不禁連連搖頭。
或許是終於在這漫長的殺戮中恢複了自我,又或者是因為這機械化的殺戮實在是過於無聊,他的話也就跟著多了起來——不過這些話也不能說完全沒用就是了,至少這些垃圾話能夠有效的乾擾敵人的思路,甚至影響敵人的情緒。
就像現在這樣,在聽到他那份不帶臟字的嘲諷過後,那再一次顯化而出的,持著大戟的身影,又一次衝了過來。
“哎,你又急。”
杜乘鋒歎息一聲,提刀架住大戟。
另一隻手的長劍,卻已然刺了出去。
長兵對短兵,本來應該是占儘優勢的,隻要對方依靠大戟的長度來進行壓製,就能把杜乘鋒打得頗為狼狽,杜乘鋒自己也是用過戟的,他甚至都做好了苦戰的準備——結果那個持戟人卻硬是對著他衝過來了,這直接給了他對衝近身的機會。
“所以我們都打了這麼久了,你就真的一點都學不到嗎”
一劍捅穿對方喉嚨,杜乘鋒再一次搖了搖頭。
“能不能打得漂亮點,要不兵刃換一換,我來教你怎麼打”
這一次,他就得不到任何回應了。
那持著大戟的身影也消失不見了,再也沒有顯現出來,原本還算喧鬨的戰場,此刻隻剩下一片死寂。
“喂在嗎”
杜乘鋒嘗試著問了兩句,但卻沒能得到任何回答。
他好像,確實已經勝利了。
入目所及的一切,都已經被他殺光。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來得及打量這個他奮戰了不知多久的戰場,那滿地的荒蕪在這一刻顯得如此的空曠,血紅的天空籠罩著這片荒涼的大地,不見日月,也不見人影。
這便是勝利之後。
勝利之後,什麼都沒有。
原本杜乘鋒還以為,隻要殺光了這所有的煞氣人形之後,他就能出去,就能重新回到現實中去,可眼下他明明已經將一切都殺光了,但卻仍舊被困在這片空曠之中。
“我該去哪呢”
杜乘鋒陷入了迷茫。
沒有日月,也就沒有黑夜與白天,待在原地的杜乘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待了多久——於是思前想後之下,他還是隨便選了一個方向走了下去,或許隻要找到這個世界的儘頭,一切就都能結束。
但很可惜的是,這個世界,沒有儘頭。
荒涼的大地一直在延伸著,天空也一直都是那副血紅的顏色,不管杜乘鋒走出多遠,眼前的景色都沒有任何改變。
這不禁讓杜乘鋒愈發地茫然。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出了什麼變故,還是說敵人的另一種攻擊方式,如果是攻擊的話,他隻能說這確實是極為有效,甚至遠比攻擊更為有效的辦法。
雖然沒有刀兵加身,沒有什麼血腥的廝殺,但這無邊無沿的孤寂與茫然,卻遠比任何敵人都要來的更為凶險,更為可怖。
“你又能撐多久呢”
皇陵的廢墟之上,拎著大戟的人形火鳳一邊輕鬆應對著那些攻擊,一邊注視著這片僅存於意識之中的戰場。
是了,在漫長的研究過程當中,它已然發現了,最為殘酷的嚴刑,並非是什麼對於**的拷打,而是對於精神的折磨,而最殘酷的折磨,卻是將人丟進暗無天日的孤寂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