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刃一次又一次的劃過空氣,帶起一陣又一陣的尖嘯,隻聽這淒厲的破風聲,便已經能體會到這份劍術的淩厲與高明——但若是有人親眼看到那揮劍的場景,才會知道這份劍術,遠非高明二字能形容。
隻因為,揮出這番動靜的,僅僅隻是一柄斷劍。
一柄斷劍,卻揮出了完整長劍才能揮出的破風聲,這與其說是高明,倒不如說是見了鬼,天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恐怕連茶館說書的大爺都不敢張嘴就這麼胡來。
然而很可惜的是,不是誰都能體會到這份劍意的高妙。
比如,眼下正推開窗戶的那個薊北鄉親。
“姓崔的你有完沒完!每天雞都沒叫你先叫,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在下隻是為了變強。”
嘴上說著話,名為崔遠的劍客手裡卻依舊在精準的揮著那柄斷劍。
“還差兩千劍,今日這四千劍就……”
“你變牆還是變房梁,沒人管伱,但是你能不能彆杵在彆人窗戶底下?你不睡覺彆人就不睡了啊,回自己屋裡練能死嗎?”
“……”
崔遠半天說不出話,隻能一邊揮劍,一邊走開。
一路之上,帶起一片罵聲。
現如今大夥都願意在家裡養幾隻雞,一方麵是母雞能生蛋,另一方麵則是雄雞能報曉——但住在舊兵營這邊的薊北鄉親們卻是不用養公雞的,隻因為崔遠每天都比雞起得更早。
“年輕人勤練是好事啊。”
楊玄楊老頭也被叫醒了,但他對於這種事卻是不以為意的——至於原因,一方麵自然是因為老頭歲數大了還雙腿儘斷,每天就隻是坐著也不用上工掙吃喝,另一方麵則是,他也確實很認同崔遠的這份自律。
確實要變強啊,不變強怎麼有力量。
不變強,拿什麼從龍!
“起來!都起來!”
在崔遠揮著劍一路走過去之後,楊老頭便也爬上了輪椅,一路搖著輪椅過去,將那些楊氏子弟全都喊起來打熬體魄。
這也讓正在練劍的崔遠連連點頭。
是了,一日之計在於晨,早晨多練練總是沒有錯的,隻要多練練,總是能變強的。
就像他一樣,曾經的他每天揮三千劍,如今的他卻已經進步到每天揮四千劍,這就是修行的成果,是多練帶來的力量。
“多練真的能帶來力量嗎?”
這一次找上崔遠的是捕掠人旅帥薑文遠,當然,現在的話,這個頭銜可能要加個前字了,畢竟眼下整個沂州都脫離了建康朝廷的掌控,那麼陷在這裡的捕掠人們,自然也失去了組織。
但失去組織,不代表失去架構,更不代表失去職責。
就算朝廷的命令已經到不了沂州,但總要有人來維護這一城的治安,再加上杜乘鋒那邊占了沂州也不管事,這四舍五入下來,薑文遠的工作範圍竟也沒什麼變動——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變動的話,就是大夥的俸祿卡了一陣。
但在劉博倫出主意,抄了前任沂州統兵都督錢瑾的家產用來當作經費之後,一眾捕掠人的俸祿反而漲了不少。
都說窮文富武,手頭有了錢之後,實力的提升也就被提上了日程——雖然一直以來,捕掠人都是在用各種道具來輔助抓捕那些凶徒,可那也是沒辦法之下的辦法。真要是有實力能正麵把凶徒拿下,誰還需要用道具呢?
更何況,那些凶徒們的實力也越來越強了。
或許是世道越來越不好的緣故,那些煞氣瘋子們也變得愈發地強橫了。以前半年都不一定能冒出一起殺人案,但現在那些殺過人的煞氣瘋子甚至和捕掠人作戰都不落下風了——很明顯,這都是用無辜的人命堆出來的力量,並且還是很多條無辜的生命。
“所以,請指導我!”
拎著鐵尺的薑文遠對著崔遠鞠躬行禮。
這已經是他眼下能找到的,最有本事的人了。
“指導……你?”
手中還在揮著劍,但崔遠的意思卻已經有些恍惚了。
要知道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向彆人學習,向師父學習,向那位杜先生學習,乃至於向他所有的對手和敵人學習,他不夠強,所以還要學,他不夠強,所以還要練。
可現在,他居然已經到了,能教彆人的程度了嗎?
“在下……”
崔遠很想開口拒絕,但看著薑文遠那一雙眼睛事,這份拒絕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莫名的想起了自己的師父。
當年他想要追隨師父繼續學習,師父拒絕了他,並且隻允許他以“老師”作為稱呼——如果是不允許他繼續跟隨,還能說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那麼這個稱呼的改變,卻已經是再明顯不過的拒絕。
很多事,他其實都懂,隻是那畢竟是將他一手養大的師父,他不願意想的太過。
而現在,麵對著勤學好進的薑文遠,他真的要說出,那拒絕的話嗎?
“在下……好吧。”
崔遠歎息一聲。
“那在下就鬥膽指點一下薑旅帥吧,隻是莫要以師徒相稱。”
話剛說出口,崔遠自己卻怔住了。
也正是這片刻的一怔,導致他揮劍慢了半拍,而在下一次揮劍的時候,角度也理所當然的出現了歪斜——於是那流淌出的劍氣便理所當然的撕開了旁邊的院牆,順帶劈碎了兩個酒壇。
這讓本來靠著酒壇睡覺的劉博倫和李木匠當場嚇醒。
“你就不能滾回去練嗎?”
哪怕是有著深厚的涵養,劉博倫也已經氣得罵起了街。
“你不知道這玩意很危險嗎?你不知道你剛才差點把我劈死嗎?”
“在下……實在是抱歉。”
崔遠自知理虧,也不好說什麼辯駁的話。
“隻是最近在習練如何做到隨時隨地都能出劍,所以就……”
“一天到晚腦子裡隻有這個,活該當一輩子工具人。”
憤怒的劉博倫一口痰啐在地上。
“練練練,強強強,你再強能有個什麼用?圖什麼?我跟你講,很久以前,有個大樹的故事……”
“那個在下聽過了。”
崔遠歎息一聲。
何止是聽過了,都已經聽了不知多少遍了,畢竟無用之用這個典故流傳也挺廣的,他又不是沒讀過書,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
可是在他看來,這個故事,跟他練劍,卻是半點關係都沒有。
練了劍就一定要拿去用嗎?沒有這個道理的。或許以前的他習練劍術,確實是存了為師父效力的想法,但這都十幾年過去了,劍術早已融入了他的生活之中。
習劍練劍,這就是他的生活,又怎麼需要在意什麼有用沒用呢?
不過一定要說用處的話,或許還是有一個的。
“杜先生有消息了嗎?”
最後一劍揮落出去,崔遠收劍還鞘。
“在下悟到了新的招式,準備與杜先生討教一番。”
“杜兄弟啊……”
原本和劉博倫一塊喝酒的李木匠這才開口。
“不知道,他最後的消息就是在建康城那邊傳來的了,再往後就沒有消息了……”
說到這裡,李木匠不禁看了眼崔遠手中的利劍,頗為羨慕。
與其說是羨慕劍,不如說是羨慕那種擁有力量的感覺吧,畢竟隻要擁有了力量,天下大可去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沒有力量,出城很容易暴死,所以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好兄弟陷在外麵,卻什麼都做不了,隻能乾著急。
“要變強,我也要變強。”
這樣想著,李木匠已然攥起了拳頭。
他也需要力量,需要那種能夠保護親朋好友不受傷害的力量,所以他一定要變強才行,至少要變得能夠幫得上忙。
而不是孱弱到,隻能拖後腿。
“李老哥要是想變強的話,不應該找在下。”
在聽到李木匠居然也要習武之後,崔遠不禁搖了搖頭。
“在下隻會劍術,最多了解一些與劍相似的東西,至於李老哥你的話,反而不是那種適合習劍的類型……更何況杜先生了解的那麼多,李老哥又何必舍近求遠,直接找杜先生,不就好了?”
“我也想找啊……”
李木匠歎息一聲。
他確實也想找,他比誰都想找,畢竟那杜乘鋒雖然與他沒有血緣關係,但雙方相處之間早已親如兄弟——也正是因為如此,李木匠才更為擔心,隻怕杜乘鋒在外麵出個什麼岔子。
畢竟那杜乘鋒流民出身,無依無靠,乃是真正的無根之人。這樣孤身一人在外漂泊,萬一遇到個什麼事,卻是連個能幫把手的都沒有。
更何況,還是孤身一人遠赴皇城這樣的天大事情。
那杜乘鋒,真的還能活著回來嗎?
遲來的更新,六千多字,鬨麻了屬於是,當然更新遲到不完全是因為這一章字數多,也有打了一整天賽博朋克的原因,這個我要反省。
下一更的話明天吧,正好也到了新內容了,我也睡個好覺,大家也早點休息。
另:感謝大夥投出的推薦票和月票,謝謝大家的鼓勵與支持。
感謝筆名阿關,青衣十八響的打賞,實在是破費了,慚愧。
大家早點歇了吧,我也作息正常個一天。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