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話題的逐漸深入,茶廳內的氣氛變得稍稍微妙起來,秦飛精神緊繃,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這是秦飛職業素養,當然,鐘黎雲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盤對警部的巡視員動手,否則的話當天就會被掃平。
作為“朋友”,陳益問起了鐘黎雲早年的經曆,而鐘黎雲則問起陳益來東黎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情。
“撿垃圾,睡橋洞,偶爾還會偷東西吃,慚愧,慚愧啊。”鐘黎雲開口。
幾十年前的盜竊早就過追訴期了,就算沒過,一個流浪兒童為了生存偷東西,原則再強的警察也不會上綱上線,傳出去名聲儘毀。
“我很好奇鐘董的第一桶金。”陳益道。
鐘黎雲笑了笑“那時候……陳巡還在上小學吧?而我每天要考慮的是要怎麼活下去,底層人崛起光靠腦子是不夠的,有貴人幫助事半功倍,我很幸運,遇到了我的貴人。”
他提到了一個叫項石的老板。
當年錄像廳還未被淘汰的時候,鐘黎雲很喜歡去錄像廳撿彆人吃剩下的食物和水,自己先吃飽,然後拿回去給裘捷吃。
記憶拉回千禧年前後,裘捷差點沒忍住飆淚花。
鐘黎雲說的不完全對,錄像廳剩下的東西怎麼可能吃飽,後來裘捷才知道鐘黎雲把大部分食物留給了自己,他能吃飽的時候很少。
後來錄像廳老板看鐘黎雲可憐,便將其留下當了放片員,一個月給三百塊。
三百塊不少了,兄妹兩人終於過上了不愁溫飽的日子,甚至還添上了新衣服。
裘捷印象很深。
鐘黎雲當年給她買的第一件衣服,直到現在還保存在家裡。
陳益閒聊“錄像廳的黃金時代快過去了吧?”
鐘黎雲“沒錯,隨著時代的發展,錄像廳漸漸失去了市場,主要原因是vcd和dvd的普及,大部分家庭已經可以自己購買碟片在家中觀看,錄像廳很快倒閉。
錄像廳雖然倒了,但還有新的時代產物,比如網吧、遊戲廳、舞廳,項叔順應時代開了一家網吧,我就在網吧當網管。
項叔產業發展很快,有了第一家網吧就有第二家,直到開了第四家後,項叔轉戰ktv,我便是四家店的店長了。”
陳益微微點頭。
這就很合理了,白手起家必須要有一個開始,既然有貴人幫助,鐘黎雲的崛起就可以理解。
當年那個時代,能擁有四家網吧外加ktv的人,不說是大佬也算有頭有臉,跟著項石混吃不了虧。
中間過程鐘黎雲沒有細說,想來其中肯定免不了爭鬥。
在掃黑除惡的風還未刮向全國的千禧年,網吧、遊戲廳、ktv、舞廳這種地方,肯定不是一片祥和。
鐘黎雲作為四家網吧的店長,要處理的事情可不僅僅是生意那麼簡單。
“後來呢?”陳益聽得津津有味。
“後來……”鐘黎雲看了一眼身旁的裘捷,後者的臉色有些泛冷,“後來阿捷長大了,出落的越發漂亮,亭亭玉立,項叔看上她了。”
陳益怔了一下,視線放在裘捷身上。
以對方的顏值和身材,應該沒有哪個男人會不喜歡,對老男人的吸引力更大。
這就尷尬了。
項石畢竟是幫助了這對兄妹的貴人,若不是項石,兩人說不定還在流浪呢,如何處理是個很大的問題。
看兩人的關係,鐘黎雲絕不可能為了保住地位和金錢把裘捷給送出去。
故事有點精彩啊,就是老套了點,但細細想來都很符合現實,符合人性。
“我和項叔鬨掰了。”鐘黎雲開口,“他對阿捷很執著,我不可能同意的,就辭職離開網吧去了一家歌舞廳。
我對項叔有感激,所以後來在生意上發生衝突的時候,都是儘量避開,以和談為主。”
生意衝突?
陳益自動把生意衝突翻譯成了老板和老板之間的私人衝突,那時候不像現在,深夜在大街上絕對能看到精彩的火拚。
不論店鋪產業是自己的還是租來的,在爭奪地盤的時候,大家很喜歡用拳頭說話。
拳頭硬,夠狠,勢力擴張的速度會很快,娛樂產業都是這樣的。
現在好多了,都很克製,用服務態度來競爭客流量。
“再後來,我創立了雲捷。”
鐘黎雲用簡單第一句話作為結尾。
三十年的人生,三分鐘就說完了,陳益知道他省略了一些東西,但也算比較有誠意了。
明知道特案組來東黎很有可能是衝自己來的,卻還表現了善意,暫時無法判斷是心機深沉還是真誠以待,或者兩者都有。
陳益“投桃報李”,表示這次來東黎除了旅遊之外,還想瞻仰瞻仰山海皇,【皇】這個字,可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鐘黎雲笑著擺手“那都是彆有用心之人的起哄,出於什麼目的還不一定,也許是捧殺呢,把我放火上烤。
我,隻是一個生意人罷了。”
說完,他停頓少許,加了一句“至少現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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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以前不乾淨。
陳益多少有些意外,不知應該對鐘黎雲更加警惕還是應該有新的看法。
越聰明越冷靜的人,越不好對付。
聊著聊著,陳益不露痕跡的將話題引到了慈善上,這次開口的裘捷。
“多年來,雲捷集團資助孤兒和貧困兒童一千六百餘名,百分之八十以上順利完成學業,部分選擇來雲捷打工,陳巡所見到的魏東晨,便是其中之一。
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
“哦?”陳益有些驚訝,魏東晨已經三十四歲了。
裘捷道“認識魏東晨的時候他十九歲,母親臥病在床父親殘疾,是當時剛剛起步的雲捷資助他順利上完了大學,還保證了他父母的醫療和基本生活。
畢業後,他自己來到公司,說願意免費給鐘董打十年工,隻要管吃管住就行了。
鐘董見他心意已決趕也趕不走,就留下了,但工資還是正常發放,時間長了鐘董覺得這小夥子不錯,很多事情都願意交給他去做。”
她指的,應該就是社區醫院的萬瑞了。
這種事,肯定會交給很信任的人。
此時鐘黎雲開口“我當年就是從黑暗中走出來的,知道活著有多難,既然有能力,就不願看到那些孩子仍然處在黑暗中,每次看到他們,我都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一碼歸一碼,陳益表達了敬意,同時詢問對方為何沒有公開做慈善,對公司也有好處。
“做好事需要留名嗎?”反問的不是鐘黎雲,而是裘捷,這個女人不是一個會掩飾情緒的人,或者麵對陳益不願去掩飾。
鐘黎雲第二次警告裘捷,隨後說了一句話“名聲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聽到這裡,秦飛忍不住道“那為什麼要接受禁毒先鋒的榮譽呢?”
陳益想阻止已經晚了。
這下整的,感覺特案組才是反麵角色。
裘捷剛想說話,看表情似乎要罵出來,但鐘黎雲的兩次警告讓她忍住了,隻是用美麗的雙目狠狠瞪著秦飛。
鐘黎雲笑了笑,說道“這位警官,不一樣的,禁毒需要公開,讓所有人都知道我鐘黎雲是毒品的死對頭,見到就是舉報絕不手軟,誰想來找我儘管來,隨時歡迎。
還彆說,真有用,禁毒大隊那邊因此抓獲了好幾批想要報複我的人,順藤摸瓜繳獲了很多毒品抓了幾個毒販,挽救了無數家庭。”
以身入局的回答讓秦飛感覺自己像個小醜,微微低頭不再插話。
如果剛才所聊都是真的,那麼鐘黎雲這樣的人物,也就陳益有資格與之對話了。
“鐘董稱得上楷模兩個字。”陳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