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div“賢——弟。”
周至無奈地翻著白眼配合“義——兄。”
“旬日未晤,覺逾三秋——”
周至繼續白眼“渴慕顏色,敢造尊邸——”
“宜宣先教,它容後敘?”
“思有一覆,乞兄射之。”
“何覆?”
“吳剛伐桂,覆一字。”
“哦……吳剛伐桂,中秋事也。時唯八月,當合做一個貝字;”
“伐桂者,取材也。取材而去木,拆出一個才字。以貝合才,賢弟所來,當為——阿堵物耳。”
“賢兄學究天人,智逾淵海,愚弟瞠乎其後,未敢望塵!”
“非也。寒暑二假,負販呼營;他人閒憩,我輩勞心;愚兄所望,賢弟所來者——得逃此乎?”
“知道你還跟我這兒裝?!”
喬老爺就是這樣的人,經常玩一些讓周至覺得超級無聊,他還自以為得意的冷幽默。
也就周至才慣著他。
周至轉著腦袋看著這個家。
這個家,完全可以用“寒素”來形容。
乾娘唐棣華是文教局長,唐棣華,吳靈均,光聽這倆名字,就知道是個有故事的家庭。
從職務上論,乾爹是乾娘正兒八經的下級。
華玉良嘲罵乾爹“洗腳沒洗好”的段子,出處就在這上頭。
這兩口子對齊家這事兒,真的是臭味相投,一點不上心。
房子蠻大,兩口子一間,喬老爺一間,除了書房裡的書,還有床底下塞得滿滿當當,一家三口從江邊親手采來的長江石,以及一個乾爹當潛水員時候用過的大銅頭盔,剩下的地方,空空蕩蕩。
周至第一次來就發現一件怪事兒,這家人,連個暖水壺都沒有。
客人來了,夏天就切西瓜,冬天就用大鋁壺現燒水。
燒完就擱那兒,客人還得自己動手。
西瓜吃完了,水涼了,你就該走了。
這樣都還有客人上門,那才真是見鬼。
不過老媽倒是偶爾來,大姑的小泡菜做好,老媽就會送些過來;
老爸也經常帶著小周至過來,美其名曰——“接受教育”。
當時的小周至能懂什麼,滿心以為老爸把這家人當做反麵教材。
畢竟反麵教育,那也是教育。
直到周至跟著這乾爹,拿著《史記》《漢書》開地圖炮後,這種印象才得以徹底改觀。
喬老爺,一直就是家裡教育周至用的,“彆人家的孩子”。
也不知道乾爹乾娘兩口子怎麼給他啟的蒙,隻要這貨開始對一件事情感興趣,就會一路攀爬到很高的位置才停手,然後又有了新的興趣,開始再次攀爬。
周至一開始都不知道喬老爺有這本事兒,直到喬老爺棄水彩改水墨之後,周至才曉得這義兄不得了。
老媽就不一樣,老媽眼睛一直都毒。
當時兩家都住在供銷社簡陋的宿舍裡,小周至和小喬木,曾經一起穿著開襠褲,蹲在院子洗手池那裡看螞蟻搬家。
老媽就暗中觀察,結果小周至看一會兒就跑了,小喬木愣是蹲在那裡,從中午看到了太陽下山。
老媽的原話是——看著看著,那根小丁丁就給凍成小胡蘿卜了。
周至當時就覺得老媽好狠,這也就是在夾川,最北的亞熱帶氣候,冬天裡頭不算太冷!
因此在兩人還都很小的時候,老媽就斷言,喬老爺的將來,肯定會比自家兒子更出息。
客廳裡擺著一張大桌,上麵是筆墨紙硯,喬老爺說道“我已經想好了,這個假期,我們賣字畫!”
周至無奈“這主意可真跟你這墨一樣,臭不可聞!咱們賣對聯都比賣字畫強。”
“誒有道理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喬老爺一拍大腿“什麼時候開始?”
“這個假期聽我的!”周至說道“現在就開始,先跟我走。”
“去哪兒?”
“先去見個大流氓!”
……
……
即便是到了冬天,何大勇都是一身單衣,腳下是吊襠褲配勞保翻皮皮鞋。
喬老爺今年又竄了個頭,差不多一米八了,但是在隻有一米六的何大勇麵前規規矩矩“大勇表哥上午好,大勇表哥親自上班呐?”
這招呼打得,喬老爺不幽默的時候,特幽默。
周至隻好接過話頭“大勇哥,你都久沒回去看大姑了?”
何大勇是廠裡機工班的,個頭不高,一身橫肉,廠裡見他有威信,乾脆讓他做了班長,帶一群小青皮。
“回去乾啥?回去就挑我毛病,從頭發尖挑到腳板心,沒一處得好!”
周至看著那一頭乾枯蓬燥的頭發,還有腳下不知道多久沒洗的襪子,就大姑那潔癖,能見得了你這般模樣?
大勇表哥還不知道自己毛病在哪兒“肘子我跟你講,睡一晚,連床單被褥都要給我全換掉,這得是多嫌棄?我去你家,幺嬢幺叔都不至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