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講解下來,所有人都是連連點頭,李鑒宸特彆高興,笑道:“今天可謂長了學問了。”
安宅英一甚至對周至微微鞠了一躬:“之前我也認為中國對自身文化和文物保護研究不夠,今日聽周桑講解之後,發現是自己的誤解。周桑,受教了!”
楊永德說道:“原來瓷器上的夔龍、應龍和螭龍,和古籍上的三種龍都是不一樣的,我就說怎麼回事兒,原來問題在這裡!”
結果徐展堂的問題又來了:“既然和古籍記載不一樣,那國內的專家們又是如何製定出鑒定標準的呢?”
周至解釋道:“這就是我們剛剛所討論的,文物和所在地,和所在地典籍的完整關係的重要性。”
“比如我們可以從清宮的造辦處活計檔裡查到類似的記錄,某年月日,修飭某宮,補繕某廊夔龍紋幾處的字樣,然後去那處地方考察,便能夠得知,用在門廊上的夔龍紋是什麼造辦樣式。”
“同樣的,故宮博物院的瓷器,雖然混亂散失了不少,但是很多存貨,其入宮時間,出入庫記錄,在各宮各房的流轉記錄,這些都是有詳儘的記載的,我們可以根據這些記錄,參考瓷器的收藏地,將記錄上對瓷器紋樣的描述,和實際瓷器的紋樣對應起來。”
“首都故宮藏品如今也有近一百八十萬件,這樣有詳細歸檔記錄的藏品還是很多的,這也是故宮博物院瓷器研究所一個重要的研究分支。”
“龍紋是瓷器上非常重要的紋樣,現在的故宮與國博,在這方麵的研究可以說是非常的透徹了。”
徐展堂聽得連連點頭:“原來如此,的確如此,之前小友說的文物離境信息損失的概念,我這下就更清楚了。”
張宗憲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所以這件大罐,周小友以為是本朝款的嗎?”
周至笑道:“其實關於這件瓷器的胎質、釉料、造型、底足、輔助裝飾、火石紅等方麵,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都應該知道沒有毛病。”
“唯一的爭議,就在這罕見的夔龍紋樣上是吧?”
眾人都是點頭。
周至繼續說道:“在得到海通的鑒定委托之後,我也特意關注了這個方麵,請教了一些高人。”
“他們見過這種紋樣的大罐?”張宗憲驚訝地問道。
“嗯。”周至點頭:“而且還不止一個。”
“什麼?!”在座的都是大家,按道理說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他們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大罐,現在周至卻說還不止一個!
周至說道:“成化之前,畫瓷師鮮用夔龍題材。然而,在景德禦窯珠山的宣德瓷堆裡邊,曾出土一件宣德硯滴,其釉下青花紋飾中也有夔龍,佐以鳳紋。”
“八四年,又在那裡出土了一件比本品略大的青花罐殘器,其主紋飾帶繪夔紋,下方襯蓮瓣一匝,器底青花雙圈內書六字宣德款。”
“這些是我查資料查到的,結果這次到了首都拜訪王老爺子,老爺子輕輕鬆鬆就給我指出,這樣的東西,他所知道的就有幾件。”
所有人都傻了。
“第一件就說不上確證,因為它實在太小,但是也是夔文的,可以從側麵證明夔龍紋在罐形瓷器上的應用,那就是收藏在台北故宮博物院的明成化鬥彩夔龍紋天字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