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就在你體內,自然而然可以入心學大道……
王守仁繼續言道“事功務必當理,無私心便是當理,若沒有當理,則是懷揣著私心做事,不合天理……若天下百姓無私心,睦鄰友好,彼此協助,彆無爭端,是不是能解民之困苦?一方有難時,世人心皆為之動,伸出八方之手助之,此是否可解民危難?”
朱厚照抿了口茶水,接著問道“修習心學,能不能破山中賊,治世太平?”
王守仁哈哈一笑,直言道“破心中賊易,破山中賊難。山中賊,終究有跡可循,有法可破,有招可對。可這心中賊,非久久之功,難破之。至於治世太平,自是可以。致良知的心學,體則根於道學,用則擬諸世務。學問用之於世,方可顯其本領……”
朱厚照目光中滿是敬佩之色,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心學修行到極致,是什麼?”
王守仁起身,給朱厚照倒了茶水,以不高卻堅決的聲音回道“此心不動,隨機而行。”
朱厚照笑了,端起茶杯,一飲而儘,起身道“心在事上磨,事在心上練。既是如此,有你磨練的時候,這京師——怕不是你久留之地,就不要多置辦物件浪費錢財了……”
王守仁凝眸,臉上浮現出一抹罕見的駭然之色,沉聲道“心在事上磨,事在心上練!這是我兩日之前方領悟的道理,尚未對任何人講,更沒具寫文字,你從何處得知?”
朱厚照愣了下,哈哈大笑起來。
雖然王守仁在正德三年時悟了道,領悟了心學奧秘,可正德五年的王守仁隻是搭建了心學的體係與框架,並沒有完全填充好血肉。
事上磨,心上練的學問,他也不過剛剛領會。
就之前問對中的“破心中賊易,破山中賊難”,這原本應該出現在王守仁江西剿匪的曆練之後,隻是因為機緣的一問,他才隨口答了出來。
“你到底是何人?”
王守仁心頭有些震驚。
看對方言談,他明顯是知道心學奧秘的。
心在事上磨,事在心上練,是此人領悟,還是他人告知,這世上,還有人比自己更通曉心學?
朱厚照抬手壓低帷帽,沉聲道“你的心——亂了。”
王守仁深吸一口氣,臉色凜然,旋即平心靜氣,拱手作揖“王伯安,受教了!”
“走了。”
朱厚照轉身便要離去。
王守仁看著朱厚照的背影,開口道“朱壽,並非你真姓名吧?”
朱厚照止住腳步,回過身“那又如何?”
王守仁走出一步,目光熠熠“一問蒼生,二問治世,三問究極。這可不是尋常士人或官員可以問出來的話,所以,你懷著什麼誌向——中興大明嗎?”
朱厚照臉色微變。
這話,點明了自己的身份。
自己就差蒙麵了,這都能認出來?
抬手,摘下帷帽。
朱厚照看著王守仁,沉聲問道“你是如何認出來的?”
王守仁見是朱厚照,連忙撩衣擺就要行禮。
朱厚照上前止住“微服而行,無需多禮。”
王守仁看著朱厚照,多少有些出神。
眼前的朱厚照與五年前相比,容貌上並無多少變化,可他的談吐、舉止、氣質、誌向已然大變!
如脫胎換骨!
如民間說傳,天命覺醒!
王守仁深深看著朱厚照,百感交集,低聲感歎“臣萬萬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陛下!”
“陛下?”
諸氏、曾繁扶、俞青山登時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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