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昨夜下了一場雨,河內難得迎來一個涼爽的早晨。
這座城市裡卻有許多人愈發擔憂,雖然廣播和報紙上都在宣傳前線取得勝利。
但真正有消息渠道、了解真實情況的都知道,前線形勢並不樂觀。
隨著陷入僵持,糧食問題也越來越緊迫。
再這樣拖延下去,他們就算在戰場上取得一些進展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城市北邊,內務部隊的總部大樓。
黃天河臉色陰沉,看著手上剛收到的戰報。
作為河內情報部門的負責人,他的權限非常高。
直至一個小時前,文山還在見港跟李福忠糾纏。
另一處戰場上,是更大規模的消耗戰,雙方各投入十幾萬人,打的熱火朝天,誰都沒占便宜。
這種情況令黃天河的心裡七上八下。
現在的形勢是他始料未及的,之前他生怕黎中風後醒不過來,防備武庭誓師北上,這才提前下手。
誰知老天爺跟他開了一個玩笑。
他剛煞費苦心刺殺成功,黎那邊竟然蘇醒了!
這就尷尬了,黎醒來對於他莽撞的打破平衡的舉動非常不滿。
實際上,要是現在武庭還活著,根本不可能打起來,以武庭的覺悟和立場,甚至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們搞到一些糧食。
畢竟黎武兩人在之前已經達成了某種共存的默契。
黎在河內的存在,本身對於武庭來說是利大於弊,黎的存在更能凸顯出武庭在中南半島的重要性,能讓武庭在杜飛那邊拿到更多援助,兩者既是敵人又互相依存。
這也是當初武庭拿下西貢後,依舊曖昧的承認河內正府,沒宣布獨立的原因。
但是現在,黃天河把這一切都毀了。
河內跟西貢的戰爭將是不死不休。
可話說回來,黃天河也很委屈,他動手的時候哪會想到黎還能醒來。
要不提前動手,放任武庭做好準備,現在怕是南軍已經離河內不遠了。
無奈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黃天河神色陰晴不定,思忖眼下的形勢。
“怎麼辦?”他必須給自己和家人留一條退路,他大兒子去年才結婚,小兒子剛上小學。
他在老家宅子的地下室藏著三百多根金條和一百二十多萬美元。
黃天河不由得深吸一口氣,他是清報員出身,對於情報很敏感,並非常清楚河內的情況。
即使黎蘇醒過來,麵對這種情況,也是無力回天。
除非這個時候莫思科突然改變主意,願意大力支援他們。
但那明顯不太可能。
目前莫思科死盯著阿芙漢,又在遠東跟花果協調裁軍,不會為他們破壞好不容易緩和的‘花速’關係。
所以,河內這次幾乎就是死局。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黃天河卻不想跟著一起死。
更何況他跟南邊的武春盛有殺父之仇。
思忖良久,黃天河舔舔嘴唇,伸手按了一下桌上的電鈴。
很快從辦公室外麵進來一名青年軍官。
黃天河道:“你去替我送一封信。”
青年軍官立即立正。
黃天河打開抽屜,看了一眼裡麵放著的,前兩天就寫好的信,稍微猶豫兩秒,終於拿了出來。
“你把這封信送到阮熾街東邊的15號,那裡有一間商店,交給姓錢的店主。”
青年軍官愣了一瞬,他是黃天河的心腹,也是家裡的侄子輩,在黃天河身邊知道不少秘密。
那個阮熾街15號是他們早就知曉的一個花果聯絡站。
隻是一直留著沒動,在雙方關係破裂後,有些時候需要一些信息傳遞的渠道。
這種聯絡站就有了存在的必要。
隻是黃天河突然往那邊送信是什麼意思?
青年皺眉道:“三叔,您……”
黃天河擺擺手,不讓他說下去:“不用說了,我心裡有數。”
青年張了張嘴,也隻好作罷。
黃天河又道:“另外,晚上讓你哥準備準備,帶家裡的女人和孩子先去香江避一避。等我聯係好了,就直接去廣洲……”
青年點頭,看出黃天河已經下定了決心,立即接過信封,退了出去。
“砰”的一聲,房門關上。
黃天河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頹然又無奈。
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他無論如何也不想走到這一步。
但是現在……他真的沒辦法了。
黃天河倒是不怕南邊打過來,根據目前的情況,南邊略占優勢,卻也僅是占優。
他真正怕的是黎會把他交出去。
以他這些年對黎的了解,這種可能性並不是沒有。
所以他必須提前準備。
與此同時,在河內與黃天河有類似想法的人並不少。
隨著一次次失敗,再加上黎武之爭,對越果思想上的傷害非常大。
就在這個時候,醫院的特護病房內,黎卻收到了另一個噩耗。
十多分鐘前,西貢正式宣布獨立,成立南方共和果,並且宣布黎為國賊,是背叛阮愛國同誌,分裂果家,迫害同誌,竊取正權的罪人。
這種重要的情況不可能瞞著黎。
黎一開始還不信,讓人拿來一個收音機,裡麵滾動播放武春盛的講話。
聽到其中對他的評價,令黎的臉色瞬間變得潮紅,胸脯起伏著,憋著一股氣。
直至聽完,兩隻眼睛瞪的老大,突然大吼一聲,雙手捂住胸口,好像一口氣鬱結在胸口,令他體內的壓力驟增,竟從嘴裡噴出一道血劍,潑灑在雪白的醫院被子上。
被氣的一口血噴出來,黎的眼睛一翻,身體向後倒去,再次昏迷過去。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好在這次倒是沒昏迷太長時間,很快就搶救過來。
壞消息卻是氣急攻心,引發了第三次中風,即使搶救及時,也留下後遺症,左半邊身子已經沒有知覺了。
隻能躺在床上,虛弱含混的嘟囔:“完了~完了~”
雖然醫院這邊試圖保密,但到了這一步,尤其確認之後,黎的身體已經不可能恢複了,這種消息根本就壓不住了。
原先忠心耿耿的人,麵對這種情況也都清楚,黎這次是徹底倒下了,不可能再出現奇跡。
霎時間,河內上層能排的上號的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