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您說,我也不懂德國的會計準則。公司迄今為止每月的財務報表也全都是由德國會計師事務所核準的。如果您有什麼問題可以問他們,他們的解釋可能比我說的更準確。”董鏘鏘這麼說並非故意搪塞或抵賴,因為他確實不懂如何記賬,而且他也絕想不到德國會計師會出這種錯,“但我有個問題,如果對方說給我們公司付了錢,您查一下我們兩邊的銀行流水不就可以了嗎難道不是這樣查一下最快也最清楚嗎”
“那家公司的會計說,他們不是用銀行轉賬的方式付給您費用的。”眼鏡男幽幽道,“而是用現金支付的。”
“現金”董鏘鏘更糊塗了,“我們一般公司對公司都是銀行轉賬,從來沒有現金交易。我可以提供我們的合同給您看,上麵已經約定對方應該用銀行轉賬的方式支付費用,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給我現金”
“一般情況下,收現金一方不及時繳稅有兩種可能。”眼鏡男冷冷道,“一種是會計的業務水平不夠,忘記及時入賬。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故意偷漏稅。”淩厲的目光從董鏘鏘的臉上掠過,“但您用的是會計師事務所。”
對方的言外之意不能更明顯了,就差指著董鏘鏘的臉說“你不要狡辯了”。
董鏘鏘沒理會對方的潛台詞,馬上反問:“那他乾嘛要記在自己的賬上”
“因為這筆支出對他來說是費用,可以減少他本年的利潤總額,換句話說,可以減少他年末的報稅額。”
對方的邏輯合情合理,董鏘鏘一時語塞。但他又不甘心背上(也背不動)偷漏稅的嫌疑,隻能再次追問:“既然他們說付了現金,那現金付給誰了總會留下個收款憑證吧隻要他們把收據拿出來比對字跡就可以知道我到底收沒收錢了。”話說到這裡,就連董鏘鏘自己都覺得意外。他沒想到自己竟能這麼冷靜地跟對方掰飭,也許是因為他經常獨自麵對野豬,使得他的勇氣和膽識都在不知不覺中得到了提升。
眼鏡男忽然沉默了,因為稅務局在那家公司並沒有找到任何跟這筆錢有關的收款憑證。
也就是說,稅務局隻有人證沒有物證。
但董鏘鏘不知道這些,他還在自顧自地說著。“我們公司的賬本都在會所,您應該已經查過了吧我願意跟對方當麵對峙,我要是收了我肯定納稅,問題是我沒……”董鏘鏘說著說著,腦子裡倏地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念頭好像烏雲密布的天空中突然劃過的閃電,一下驚醒了他。
他想到一種可怕的可能,所以沒再繼續往下說。
收錢的人也許並不是他,而是雷蘭亭。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稅務局工作服的女工作人員匆匆從門外走了進來,走到眼鏡男旁邊低聲耳語了幾句,眼鏡男側耳傾聽,不時點頭,過了十幾秒,女員工轉身又離開了房間。
“我需要給我的律師打電話。”董鏘鏘說這番話時已經沒有了剛才的自信。
“可以。”眼鏡男指了指門外。
董鏘鏘快步走到稅務局外,迅速撥通弗裡德裡克律師的電話。
但弗裡德裡克並不了解稅法,他讓秘書從律所裡找了個懂稅法的律師給董鏘鏘。
聽完董鏘鏘的陳述,女律師直接問道:“所以稅務局現在還沒正式起訴您”
“沒有。他們好像還在調查。我很確定我沒收過對方的錢,但我的合夥人是否收過我就不能確定了。”董鏘鏘承認道,“我還沒問他,而且即使他告訴我他沒收錢,我也不知道我是否能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