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兩人在花椒和小蝶作的攙扶下,進了寺院大門。自雕滿了佛經的回廊中一路往前,進到大殿。
當兩位老人看著趺坐佛前,臉上蒙著一方黑布,作拈花狀靜靜誦經的少年之時。
兩位老人當即跪倒在地,跟三世諸佛,跟人間的神佛磕頭稱頌:「阿彌陀佛,再見諸佛,心生歡喜。」
李修元並沒有停下誦經,烏鴉見師傅沒有停下,自然也跟著往下一起誦讀。
便在這莊嚴的誦經聲中,兩位老人跟諸佛見禮,將帶來的供品擱在諸佛麵前,又燃了清香放在香爐之中。
兩位老人靜靜地趺坐蒲團上,聽著李修元跟烏鴉誦經。
而山下的小街上就炸開了,家家戶戶的大人在串門,約著明天一早,就去山上見佛。
畢竟皇城裡的赫連明月離他們太遠,不如後山這座小小的佛寺來得自在,方便。
世人修佛,一是為了靜心,二來大多數人都想圖個方便。
李修元的無心之作,卻正是暗合了村民們方便的心思。
今日念誦佛經,李修元並沒有起太多的心思,他隻是有感於老人年已八十,還在要大年三十來見佛。
須知山路還沒修好,老人上山,可得要莫大的勇氣啊。
若不是他喚出花椒和西門夢蝶兩女,隻怕兩人真的上不了山來,畢竟山間的路上,還有積雪。
午時過半,李修元念完一卷《地藏經》,花椒和小蝶兒已經在客堂裡擺好了年夜飯。
遠遠地,小蝶兒喊了一聲:「師傅,可以吃飯了哦。」
李修元點了點頭,自蒲團上站起,跟三位老人微笑著說道:「時辰正好,可以吃年夜飯了。」
今年年三十跟去年並沒有什麼不同,這是公羊博的心思。
但是今年的大年跟去年確實有了很大的變化,這是孟姓老人跟妻子花子的看法。
一切,都是因為山上新修的這府廟,讓三個老人這一年的年三十多吃了一碗飯,多喝了一杯酒。
吃飯的時候不說佛,這是李修元自小的規矩。
而看在兩位老人眼裡,即使少年眼睛看不見,依舊不妨礙他成為這個世間最受人尊敬的菩薩。
離開的時候,兩人老人將寺裡寺外又轉了一圈,聽李修元為他們解釋工匠們還沒做完的事情。
最後,李修元跟著花椒和小蝶兒將兩位老人送下山。
分彆的時候,李修元說道:「等我把這上山的石階修好之後,兩位有空再上來看春天的風景。」
孟老頭哈哈笑道:「那可敢情好,要不我們真的走不動了。」
揮揮手,李修元讓花椒和小蝶兒送兩位老人回家,自己轉身回了山上。
回到客堂老人已經收拾了碗筷,一邊燒水,一邊說:「孟老頭這一上山,明天隻怕會有更多的村民上來見佛。」
李修元歎了一口氣,回道:「麻煩前輩明天跟村民們說一聲,老人孩子先彆上來,這雪未融,路也沒修好,不要急在一時。」
老人點頭應道:「我差一些把這事給忘記了,還好,你讓人做了素餅,明天村民們上來,隻怕不夠散發了。」
「意思,那隻是一個意思。」
李修元笑了笑:「我倒不是在意做了多少餅,隻要有人氣,大不了前輩明日再定做一些,擱在寺裡。」
烏鴉喝了二杯酒,腦子有些迷糊。
想了想說了一句:「我看見一道金光在山間沒入那兩位老人的身體,不會是山上的菩薩真的顯靈了吧?」
李修元搖搖頭:「即便是菩薩顯靈,也隻能讓兩位老人多在世間看上十年八年的風景。」
公羊博撫須歎道:「對於他們兩人來說,多活一年,便是一年了。」
不到一會,西門夢蝶回到了寺中,看著李修元笑道:「師傅,小蝶兒買了一些煙花,夜裡可以跟師姐、師弟一起放哦。」
李修元笑道:「天色尚早,把你的琴取出來,給諸佛彈奏那曲《望春風》吧。」
西門夢蝶嘻嘻一笑:「我以為師傅已經忘了曾經教過蝶兒彈琴了哦,等著我啊。」
少女將一旁窗邊的佛經挪開,擺上了古琴,想了想又點了一炷清香在旁。
就在淡淡的檀香在客堂裡蔓延開來的時候,一聲「叮咚!」如泉水一般,從少女的指間流淌開來……
今年春遲,便是過了大年,還有幾天才立春。
隻是西門夢蝶的一串琴聲,卻如一縷春風瞬間撥動了老人心底的那一抹春意盎然的景色。
這個時候,花椒正蹲在墳前跟花滿意和文紫薇燒紙錢,正在輕聲低語之時,耳朵裡傳來一陣歡快的琴聲。
如山間泉水,又如山下一掛瀑布,大珠小珠落玉盤。
不由得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弟弟你跟紫薇好好地去轉世輪回,姐姐總有一天替你報仇雪恨,這不,師姐在客堂裡為你們彈琴了……」
西門夢蝶的琴道可是李修元跟西門小雨兩人一起教出來的,雖然她不如姑姑三日之間便入了琴道。
可是打從李修元離開之後,她也沒少吃苦。
今日再將這首《望春風》彈奏出來,連李修元都有一種錯覺,禁不住在歡喜的當下,又流下了兩行淚水。
老人不知李修元為何流淚,坐在窗前彈琴的小夢蝶卻知道師傅又在想著姑姑了,忍不住
高聲吟道:
意遠風雪苦,時來江山春。
高宴未終曲,誰能辨經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