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美芯一進門就看到了。
“這些是什麼?”
“番薯。”
“我知道是番薯,你哪裡來的?”
“我去奶奶那裡了,奶奶給我的。”
“你回清野了!”翁美芯的聲音瞬間變得尖利,“你又回去了?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再和那裡的人和事產生瓜葛,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翁美芯氣急敗壞地抬腳,一腳踹在那袋番薯上,高跟鞋的鞋跟將塑料袋紮出一個洞。
“這些破爛玩意兒,菜市場要多少有多少,你是沒錢買還是怎麼的?要特地回去拿?你缺這三瓜兩棗嗎?”
“媽!”阮明月皺眉,“你何必要這樣,我知道你恨那個地方,恨那個家,恨你曾經的丈夫,可是奶奶對我們不薄,她沒有虧欠我們,她是無辜的!”
“生養出禽獸不如的兒子,她有什麼無辜?”
“生養那樣的兒子並不是她本意,我們和奶奶生活在一起那麼多年,奶奶人好不好,三觀正不正,你難道心裡沒數嗎?”
“你不要和我說這些廢話,總之,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要再回去了,不要再和那個地方的任何人任何事產生糾葛,我們現在的身份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要是讓榕城的那些富太太知道我們曾經生活在那個窮鄉僻壤,會被人笑死的。”
“你可以不回去,但奶奶永遠是我親奶奶,她一個老人無依無靠生活在鄉下,我做不到對她不聞不問。”
“阮明月,你……”翁美芯指著阮明月,很多話到嘴邊了,又生生咽回去,“算了,我今天來找你,不是說這件事情的。”
阮明月沉默不語,俯身收拾地上的特產。
“你先彆弄了,我問你,我剛剛過來的時候,好像看到祁州的車了,祁州是不是來過了?”
阮明月手上的動作一僵,但很快又恢複自然,她繼續收拾地上的特產,以此不去和母親對視。
“你看錯了,他沒來。”
“是嗎?”翁美芯一把握住阮明月的手腕,將她往上一提,厲聲道:“我讓你彆弄了!你耳朵聾了是不是?”
“媽!”阮明月也有點生氣了,“你今天怎麼回事?吃炸藥了?”
“是的,我吃炸藥了,我快要炸了!”翁美芯情緒失控地抓了抓頭發,一屁股做到沙發上,“阮明月,你老實告訴我,段祁州剛才到底有沒有來你這裡?”
“……”
“他來了是不是?他來了是不是?”
阮明月猜想,母親肯定是看到了段祁州的車,她剛才故意說“好像看到段祁州的車”,隻是為了詐她。
可母親為什麼要詐她?
段祁州是她上司,就算他來她這裡,拿個文件拿個資料都有可能,並非一點解釋的空間都沒有。
難道,母親知道他們的關係了?
阮明月一陣心虛。
“你為什麼不說話?”翁美芯咄咄相逼,“我問你呢?這會兒又成啞巴了?”
她沉了口氣,坦白:“既然你看到了,為什麼還要問我?”
“你承認了!”
“嗯。”
“那你剛才為什麼要撒謊?”
“怕你誤會。”
“怕我誤會?”翁美芯瞪著阮明月,“到底是怕我誤會,還是你倆有一腿?”
阮明月心頭猛顫,萬丈高樓轟然倒塌。
母親都知道了?
什麼時候知道的?
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瞬間把自己可能漏出馬腳的時刻全都在腦海裡複盤了一遍。
“為什麼不說話?又叫我說中了是不是?”
“媽……”
“你去了清野幾天。”
阮明月不知道母親為什麼在這個節骨眼上扯開話題,下意識地回答:“三天。”
“三天,這麼巧,正好祁州也是三天不在家,你們還一起去清野了?”
阮明月無論是氣勢還是立場,完全被母親翁美芯壓得死死的。
她無數次想過,有朝一日母親得知了她和段祁州的關係會是什麼場麵,但她沒料到會是今天。
太快了。
這一幕來得比她想象的更快。
翁美芯見阮明月沉默不語地站著,一副任由她審判的樣子,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原來是真的,你們真的有一腿。”
翁美芯喃喃著,往後仰靠在沙發上,揉按住太陽穴。
阮明月和段祁州私下有一腿這件事情,是段元溪臨出國的前一天晚上告訴翁美芯的。
那天晚上,翁美芯原本很開心,因為一直針對她的段元溪終於要離開段家了,這意味著,她在段家的日子將會舒坦很多,至少,不會有人天天明麵上衝撞她、陰陽她了。
可段元溪臨走還忘放狠招,她把翁美芯單獨拉進了書房,說有個秘密要告訴她。
這個秘密就是,她的女兒阮明月和段秋明的兒子段祁州有私情。
翁美芯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覺得荒謬,她甚至覺得這是段元溪故意不讓她好過,編個離譜的謊言騙她。
可段元溪一口咬定,說親眼看到阮明月和段祁州抱在一起接吻。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告訴段家其他人?”翁美芯問。
“如果段家人知道了,第一,哥哥會顏麵掃地,我不想讓我哥丟人。第二,以爺爺狠辣的手段,他肯定會讓阮明月消失,阮明月要是突然死了或者不見了,那她將會成為我哥心頭永遠抹不開的朱砂痣,她不配被我哥惦記一輩子。”段元溪說。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我要讓你痛苦,我要讓你日日煎熬,我要讓你難以抉擇,到底是放棄自己豪門闊太的生活成全女兒的愛情,還是為了自己拆撒女兒的姻緣。”
段元溪說完,哈哈大笑著離開。
如段元溪所願,翁美芯這幾日夜夜不得安眠,她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身邊的任何人,包括段秋明,也不敢來找阮明月確認,因為她生怕這個荒唐的消息被證實。
可逃避是沒有用的。
糾結了幾天後,翁美芯終於下定決心來找阮明月,那麼巧,她的車一進小區,就看到了段祁州的車離開。
答案就這麼擺在了她的眼前。
“月月,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媽媽?你為什麼會這樣?”翁美芯痛心疾首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都快昏過去了你知道嗎?”
“媽,你彆這樣。”阮明月跑過去,製止了翁美芯捶打自己的動作。
翁美芯一把甩開阮明月的手:“你彆碰我,我現在覺得你好陌生,你還是我的女兒月月嗎?”
翁美芯眼淚簌簌地落。
“那是你段叔叔的兒子,那是你哥哥啊!天下的男人是死絕了嗎?你怎麼可以和他在一起?”
阮明月的臉在母親翁美芯句句帶淚的控訴中,滾燙如被火炙烤一般。
“我前半輩子為了你和小葵,有多苦有多累有多屈辱,如今,我好不容易遇到你段叔叔,可段家的人欺我沒背景,阻攔我和你段叔叔領證,讓我空有名頭在段家,我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我過得有多不容易誰知道?”翁美芯打開自己的包,從包裡倒出瓶瓶罐罐的抗抑鬱和抗焦慮的藥,“我每天在靠著這些藥物堅持,每當我被人看不起,被人輕視,我回到房間裡我都想去死!可我告訴自己,隻要我堅持,我就一定可以熬出頭,得到段家人的祝福,我做夢都沒想到,在背後背刺我的會是你,我的好女兒。”
“媽,我沒有背刺你,我和段祁州在一起的時候……”
“你閉嘴,我不要聽你解釋。”翁美芯一把抓起茶幾上的水果刀,抵住了自己的手腕,“母女和父子,兩對璧人,這說出去,不止你不止我,連你段叔叔和祁州,都會被千夫所指,被笑掉大牙,如果真的是這樣,不如我去死,來成全你們。”
阮明月嚇地雙手發抖:“媽,你彆這樣,你放下刀,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說。”
“沒什麼好說的,我累了,死了也不錯。”
翁美芯說著,刀口向下按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