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狄話說完,沒人表示讚同也沒人表示反對,餐桌上隻剩下對麵父子三人的沉默震耳欲聾。
繪梨衣身為當事人自然也有發言權,然而這時候路明非正拿著菜單和她探討哪個更好吃,可以說是兩耳不聞身邊事,一心隻想著乾飯。
憑心而論,夏狄給出的說法確實是當下最優解,畢竟此事過後,無論如何他們白王血裔的身份也會暴露,屆時失去蛇歧八家庇護的他們必然會成為歐美混血種眼中的香餑餑,要麼自願要麼被自願地參與龍血研究實驗。
他們三個血統穩定,沒有明顯的外貌特征,想要偽裝融入集體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繪梨衣的血統太過強大,他們暫時不清楚她的身體是否完全恢複正常,而且她紅發赤瞳即便是在歐美也過於顯眼,稍不留意就可能被有心人關注到。
相反,若是讓她待在那個怪物身邊,就算給歐美混血種十個膽子也不敢亂來。
畢竟在返回東京的路上,昂熱已經給他們講過夏狄的來曆。
他並不是什麼被隕石砸醒的的古龍,根據昂熱的私人信息渠道,那條龍在毀了蛇歧八家的運輸船和美軍的核潛艇進入東海後,就被出海釣魚的夏狄乾掉了。
在那之後,他又把華夏頂級混血世家之一,也就是上杉越他老媽出生的陳家給屠了乾淨,並且將秘黨成員和卡塞爾學院分部趕出華夏。
據說混血種世界首屈一指的暴發戶加圖索家族,就因為多看了幾眼被抽了幾個大嘴巴子,還一點脾氣都不敢有。
上杉越自問無論是背景還是實力都遠遜於夏狄,但唯獨對於繪梨衣的愛,他不會輸給對方。
思考良久後,他看了看身邊的兩個兒子,最終在讚成和反對之間選擇了第三條路:“可以讓稚生和稚女陪在繪梨衣身邊嗎?”
在返回東京後,他和源氏兄弟以及一眾傷員就被送去了醫院,進行一係列檢查與治療。
源稚生的左肩傷口撕裂嚴重,起碼半年不能再劇烈運動,否則會留下一輩子的殘疾。
源稚女的傷勢更加嚴重,但以皇血的恢複力隻需慢慢調養便可恢複,唯一棘手的是他臉上的傷疤,赫爾佐格的口水對血肉具有強烈的腐蝕性,利爪劃開皮肉後傷口以及麵部神經被殘留的口水滲入腐蝕,基本杜絕了恢複的可能,即便日後做了整容手術也依舊隻能當個麵癱。
而他本人,在殊死一戰後身體嚴重透支,全身器官進一步衰竭,醫生都懷疑他是不是透支了下輩子的陽壽,否則他的墳頭草應該都已經三米高了。
至於胸口被赫爾佐格射出的窟窿,現在還用夏狄那根棍子塞著,沒有哪個醫生敢說自己有把握將之修複。
上杉越知道,自己大抵是要死了,所以才想著帶繪梨衣去法國度過最後的時光,等他下葬以後再讓源稚生和源稚女帶她去華夏定居。
如今最後的願望無法實現,那乾脆讓兩個兒子陪在女兒身邊,免得她去到陌生環境後不習慣,這樣一來他也能沒有後顧之憂地死去。
反正他在很久之前就想過自己的葬禮該怎麼操辦,彼時的他並不知道兒女的存在,所以準備的葬禮計劃倒是不用再做修改,一切按照天主教的風格來就好,這方麵教堂差不多都快形成專業團隊了。
“你準備去死了?”夏狄看出了他的考慮,並且毫不避諱地說了出來。
源氏兄弟早已看過上杉越的檢查報告,沒有表現的太過驚訝,隻是說自己會陪在他身邊,讓他最後的時光不再孤身一人。
“我的醫生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想給我下達病危通知書了,但現在他已經快走不動道了,而我還能拿著刀上陣殺敵。”上杉越無所謂地笑笑,“說不定去到法國呼吸到新鮮自由的空氣,會讓我的病情好起來呢。”
他不是沒想過和繪梨衣一起前往華夏,但他的夙願是落葉歸根,死在懷念了一輩子的法國,而且他當初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害的無數人慘死,連自己的母親也未能幸免,實在沒臉也沒膽子踏上那片土地。
“可是根據我的過往經驗來看,一般都是心裡藏著事或者肩上有壓力的人才能活的長久,像你這樣的心底那股氣散了,估計還沒到法國呢就該一命嗚呼了。”夏狄看上杉越的目光就像是看戲台上的老將軍,背上插滿了旗子。
“那就說明我命該如此。”梳著大背頭的老頭很是豁達,“死神敲了二十多年的門,就是鈦合金的防盜門也該被砸開了。”
旁邊,對生死很敏感的繪梨衣聞言抬起頭,看著那個精神有些萎靡的老頭,還有旁邊臉色有些沉重的哥哥,小聲問道:“哥哥,他怎麼了嗎?”
雖然知道那就是自己的父親,但繪梨衣的親人劃定範圍內隻有源稚生,初次見麵時他花了三天才讓繪梨衣接受了自己的存在,讓她在字條上第一次寫下“哥哥”兩個字,所以上杉越想要聽到一聲“パパ”怕是還得再努力努力。
“父親的身體出了點問題。”儘管繪梨衣已經斬殺了無數屍守,在源稚生心裡她也還是個懵懂天真的妹妹,不想太過直白地告訴她上杉越命不久矣。
繪梨衣聞言,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當初在病床上度過的不知道多少個日日夜夜,關心道:“能治好嗎?”
源稚生微微搖頭:“也許不能。”
他在得知上杉越命不久矣的時候就想過去找昂熱,問問他是怎麼從十九世紀活到二十一世紀還能活蹦亂跳。
隻是長壽並不代表傷病的恢複力也同樣驚人,昂熱自己都說不清身體為何會如此的怪異,和另一個老怪物閒聊時自嘲是因為在漫長的歲月當中,他已經被徹骨的仇恨轉化為了一隻真正的怪物。
路明非一直在旁聽,此時突然插話道:“彆人治不好,但是老夏……同誌的話,或許可以。”
他沒把話說滿,給夏狄留了拒絕的餘地。
聞言,繪梨衣頓時轉頭看向突然就矜持起來的夏狄,瑰紅色的大眼睛閃爍著明亮的光芒,語帶希冀道:“魔法師先生,可以嗎?”
魔法師先生可以用神奇的魔藥治好她很容易就崩潰的身體,一定也能治好那個人的吧?
“當然可以。”夏狄抬手按住路明非的腦袋,先是遞給了繪梨衣一個安心的眼神,而後衝著對麵三個隱隱有些期待的女方家長道:
“不止是你的命,還有你兒子的臉,我都能治好……”
他話說到這故意停頓,而人老成精的上杉越立刻問道:“那麼代價是什麼呢,夏先生?”
“上道。”夏狄讚許地看了他一眼,“眾所周知,我這個人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沒有用最省時省力的核彈炸死赫爾佐格完全是為了保護海洋不被汙染,否則你們看到的不會是奧特曼,而是冉冉升起的蘑菇雲。
所以你們想要達成自己的訴求,也需要支付相應的報酬,當然看在繪梨衣的麵子上我可以給你們打個折。
原本我是準備讓你們在日本境內搞點‘恐怖襲擊’的,但是有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靚仔已經在做了,所以伱們就去歐洲那邊幫忙找兩個人吧。”
聽著前半句話,上杉越還以為夏狄是想要他和兒子去歐洲炸點地標性建築,那裡可是秘黨的大本營,在那裡搞事無異於廁所裡點燈——找死。
好在夏狄並不是讓他們去送死,聞言鬆了口氣,好奇道:“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