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一晃多少年,路明非再次回到了那棟長滿爬山虎的老樓。
這裡是承載了他一整個童年的地方,哪怕當年的住房早已出租給了彆人,可兒時留下的痕跡卻並未消散。
樓前那棵樹的樹乾上留有“路明非到此一遊”的刻痕,樓房一側被他踢凹一角的鼠餌盒也沒有更新換代,透過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還能看到他當年潑墨揮毫留下的拙作……
路明非的目光深沉而懷念,猶記得當初剛搬去叔叔家的時候他還有些不適應,專門找了個空跑回來故地重遊尋找家的感覺。
結果家沒了。
好在,回叔叔家的路上,他遇到了那個改變自己一生的男人。
想到家裡那個正在陪小孩玩遊戲的老家夥,路明非忍不住輕笑一聲,引得得身旁的紅發女孩兒投來好奇的目光。
“沒什麼,想起高興的事情罷了。”
搖了搖頭,路明非領著繪梨衣繼續向前走去,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熟悉的麵孔。
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但街坊鄰居都還記得他,畢竟小時候他沒少在這些叔叔阿姨家裡蹭飯。
“喲,這不是明非嘛,你小子幾個月不見怎麼長這麼大了,叔叔我好懸沒認出來。”
在樓前樹蔭下納涼的一個汗衫大叔正跟人吹著牛皮呢,突然看見一個紅頭發的女孩兒經過,尤其對方旁邊那個小子看上去十分眼熟,仔細端詳過後一拍大腿險些驚叫出聲。
而伴隨著他這一大嗓門,不遠處正在下棋的、嘮嗑的、打太極的全部停下手中動作,將注意力集中過來。
“哎喲,還真是嘿,路小子回來了。”
“怎麼還帶了個小姑娘,這頭發是染的嗎,咋這麼紅?”
當年對路明非照拂有佳的街坊鄰居一股腦圍了上來,看著熱情過了頭的大叔大嬸,怕生的繪梨衣直接縮到了路明非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像兔子警戒天上盤旋的老鷹一樣。
“哎,這姑娘咋連眼睛眉毛都是紅色的?”
“是考斯普雷吧,我聽說我女兒說她們學校裡有人也是這樣,戴的美瞳和假發。”
路明非在大叔大嬸的包圍之中站如嘍囉,根本沒人關注他這個變高變帥變聰明的少年郎,隻能張開手像護崽的母雞一樣大聲說道:
“趙叔李嬸馬伯王姨許爺爺……,你們冷靜一點,彆把我朋友嚇著。”
一番雞飛狗跳,大夥總算冷靜下來,讓路明非和繪梨衣坐在樹底下的,泡上一壺茶聽他說離開這裡之後都發生了什麼事。
路明非不是那種喜歡背後說人壞話的性子,也沒說自己遭遇的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情,但在場諸位都是過來人,自然能從他的隻言片語中分析出他的境況如何。
之前路明非來的時候沒多少人知道,還是後來房東主動提起他們才知道這孩子回來過,而且看樣子過的不是很好。
現在聽他的講述,倒是和預想中的一樣,老路夫妻倆是對不負責任的爹媽,他們的弟弟和弟媳也好不到哪去,瞧把小路逼的,都去街頭賣唱賺零花錢了。
所幸小路這孩子運氣好,遇上了貴人不至於過的太淒苦。
“那這孩子是咋回事,你那個夏叔叔的閨女?”
“算是吧,繪梨衣是中日法三國混血,國內的監護人就是夏大叔。”
“那你小子也算是有青梅竹馬了,福緣不淺啊。”汗衫大叔衝路明非擠了擠眼,示意好女孩可不能放過,娃娃親要從娃娃抓起。
“跟孩子說什麼呢?”旁邊的一個中年婦人瞪了眼汗衫大叔,隨後又一臉八卦地看著路明非:“小路啊,你那個叔叔結婚了沒,有沒有對象啊,要不要阿姨幫忙介紹一個?”
“得了吧,人家長得帥又有錢,哪裡會看得上你那二百斤的女兒,我勸你不要自討沒趣嗷。”汗衫大叔毫不客氣地拆台。
“我呸,你個缺心眼的,當初要不是伱在閨女小時候老給她買零嘴,她會胖成這樣?”中年婦女聞言揪住丈夫的耳朵就是一個旋轉一百八十度,疼得汗衫大叔哀嚎連連。
但他畢竟不是川渝地區的耙耳朵,嘴巴硬的很,麵紅耳赤地爭辯道:“我給閨女買零嘴有什麼不對?你總不能怪我的父愛營養太豐盛,把孩子給喂成大胖子吧?”
接著又是一些難蚌的話,什麼“我隻是想給她一個美好的童年”,什麼“她隻是饞了她有什麼錯”之類,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樹蔭下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即使繪梨衣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卻也被這歡樂的氛圍逗樂了,抿著粉潤的唇兒輕輕笑了起來。
在老樓與往日的鄰居敘了一個小時的舊,路明非和繪梨衣起身告辭,在諸位叔叔阿姨的目送下朝著公交站台走去。
和上次回來的時候一樣,他和繪梨衣是坐公交來的,倒也不是說要帶她體驗一下華夏平民的生活,隻是師兄忘記給夏彌帶禮物這件事事發了,老夏頭覺得那邊的熱鬨更好看,不想出來給他們當司機。
雖然路明非已經學會了騎摩托,但國內不是法外之地,不像日本可以騎著機車風馳電掣肆意狂飆,交警都追不上。
兩人坐上公交車,並不急著回家,而是打算先去仕蘭中學轉一轉。
身為貴族學校的保安,首要任務自然是認清領導和領導的孩子,像路明非這種由校董專車接送的學生自然無人阻攔。
仕蘭中學也有住宿生,但不多,此時校園還是空蕩蕩的沒什麼人影,隻有幾個校工開著掃地車來回穿梭,清掃著滿地的落葉與果實。
繪梨衣還是第一次進學校,好奇的這邊看看那邊瞧瞧,東張西望的模樣就像是一隻剛剛睜開眼,迫不及待想要觀察世界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