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什麼人?!”
帕西眉頭緊鎖,上前一步攔在愷撒身前,就像忠實捍衛君主的侍從那般,將黑衣黑帽不似好人的夏狄隔開。
即便他已經用藥物壓製了體內那仿佛不知平靜為何物的龍血,可麵對這個不知底細的危險分子,在對方給予的巨大壓力下,他的黃金瞳還是不受控製地點燃,沸騰的龍血讓他渾身都在散發生人勿近的氣息。
“帕西,不許無禮,夏先生是我的老師,也是加圖索家族的貴客!”愷撒抬手按住身軀止不住顫抖,好似隨時都會發起進攻的小秘書,防止他將攻擊意圖轉化為實際行動。
放在平常時,帕西這般忠心護主的行為會讓他感到十分受用,但此刻帕西毫無來由的對夏狄展露敵意,卻是讓他大為不滿。
華夏有言: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夏狄可是他恩同再造的老師,拿出百分之一千的恭敬都不為過,帕西身為他的秘書,怎麼能犯下如此嚴重的過錯?
一定是弗羅斯特那個老東西把帕西教壞了!
幾乎是在愷撒手掌搭上肩膀的瞬間,曾在應激訓練中成千上萬次將人甩出去的帕西,下意識地就想要將肩膀上的手抓住來個擒拿或者過肩摔,但強大的意誌讓他停下了自己逾矩的動作,硬生生僵在原地。
“貴客談不上,惡客還差不多。”
就在兩兄弟陷入彼此封印的狀態時,夏狄笑著聳了聳肩,打破了越發凝重的氛圍:“如果讓你叔叔他們看到我,怕是今晚……哦不,從今以後的每一晚都要睡不著覺了。”
“怎麼會,未來加圖索家由我做主,我說您是貴客就是貴客。”愷撒見夏狄沒有生氣,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也是放下心來:
“而且家族那些老怪物本來睡眠質量也沒好到哪去,不用安眠藥的話,加圖索家族的墓園估計已經添置好幾座墳了。”
原本,帕西還想著保持沉默看能否偷聽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可聽見兩人肆無忌憚地談論加圖索家的大人物,隱隱有將混血種社會最強大的家族之一當做案板上的食材看待後,立馬就有些沉不住氣了。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出言捍衛一下家族的榮耀,一隻寬大的手掌已經撫上了他的額頭,撩開他略長的劉海,將那一雙妖異的黃金瞳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少年,我觀你雙目赤紅印堂發黑,恐有厄運臨頭,怕是命不久矣啊。”夏狄用發膠手給帕西梳了個大背頭,接著雙手負後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子長籲短歎,似乎在感慨世事無常怎麼又讓他遇上一個苦命人。
“什麼?”剛準備表演一波忠心耿耿為家族的帕西聞言一愣,抬眼望向旁邊的書櫃,借著半透明的玻璃櫃門看到了自己額頭不知何時多了一塊雀兒黑的汙漬,幾乎要占據了整個腦門。
抬手一抹,乾乾淨淨掌心沒有任何痕跡。
走近觀察的愷撒臉上也寫著困惑,似乎什麼都沒發現。
直覺告訴他,自己侍奉的這位大少爺在跟人合起夥來演他,但是他沒有證據。
而且,身為下屬,不可以啵……頂上司的嘴。
帕西記得夏狄這個名字,當初在加圖索家族支援陳家受阻的時候,弗羅斯特就想過派他出馬,將這個名為夏狄的家夥抓起來逼問幕後之人或者組織。
眼前這個名為夏狄的家教與資料上那個華夏作家長相略有不同,但通過愷撒和他的對話,帕西能確定對方就是加圖索家族的頭號大敵。
隻是,他怎麼知道自己身體有問題?
“那當然是我看出來的。”穿著一身修身西服擺出道士掐算的架勢,本應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可發生在夏狄身上顯得十分正常:
“你這孩子先天有虧,後天不足,是個十足的短命之相。”
帕西:“……”
在知曉頭號大敵來自華夏後,他專門研究過華夏文化,其中就包括了那個為言靈·劍禦命名的大能,所創下的門派,知曉那些個道士有著掐算卜卦的神奇能力。
可……
恕他說話比較直,完全看不出夏狄有發動卜算的痕跡,甚至身上連個八卦鏡和龜殼都沒帶,這是不是有點太不專業了?
“你小子,刻板印象要不得,誰說道士算命都得用工具的?”夏狄抬手在帕西頭上敲了一下,而後正色道:
“少年,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嗎?
想真正的……活著嗎?”
這句話在夏狄刻意壓低的深沉嗓音下,仿佛蘊含著了某種奇異的魔力,讓內心始終抱著警惕和不安的帕西逐漸變得寧靜。
緊繃的肌肉逐漸放鬆,臉上漠然的表情也逐漸舒緩,連那雙不靠藥物就絕無可能在短時間內散去的黃金瞳,都逐漸變回了冰藍色。
察覺到秘書的變化,愷撒微微有些驚訝,但又不是特彆驚訝。
如果是彆人,那他一定會懷疑是帕西中了精神控製類的言靈,而如果是夏狄,那他隻會認為是夏老師的聲音具備安撫人心的神奇魔力。
感受著在頭上輕撫的大手,帕西腦海中無數記憶閃回。
冰冷的實驗室、冷漠的研究員、無休止的身體測驗、榨乾最後一絲力氣才會停止的魔鬼訓練、龍血沸騰後倒在地上抽搐時席卷全身好似深入骨髓與靈魂的痛苦,以及那個將他從地獄中帶離的老者……
有著柔順金色短發的少年恍然間發現,原來自己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活著。
從擁有意識以來,他隻是像一個被賦予指令的機器人一般,盲目地遵從著實驗員、上級、代理家主的命令,竭儘全力完成他們交代的任務。
為的,似乎也隻是避免其他型號的小孩那般,淪為被遺棄被強製報廢的實驗素材的結局。
帕西不知道自己的意義何在,是在為捍衛加圖索家族榮譽的戰鬥中,是在執行弗羅斯特先生的命令過程中,還是在跟隨未來家主愷撒·加圖索征服世界的步伐中……
他很少自主思考,因為那些大人說了,合格的兵器隻需要遵循主人的命令殺滅一切敵人即可,無需擁有思考的能力。
所以,他很少會去想,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活著又是為了什麼……
“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嗎?想真正的……活著嗎?”
直達靈魂深處的低吟聲在耳邊響起,帕西微微抬頭,臉上的表情已經隻剩下茫然,冰藍色的瑰麗瞳孔中隻剩下一片空洞與虛無,隻是那投向麵前之人的目光中,卻蘊含著強烈到像是要將萬物都吞噬殆儘的渴望:
“想……”
“我想知道生命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