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明月高懸於夜空,灑落清冷的銀色光輝。
坐落於東京郊外的山中神社,有數百名身穿黑衣的蛇岐八家高層乾部彙聚於此,隻為了日本混血種的存亡延續。
在燒焦的鳥居前方,身穿黑衣的男人們腰插白鞘的短刀,如一條筆直匍匐的黑色長龍。
他們都是蛇岐八家的精銳,往日裡即便是呼風喚雨的幫派老大見了也得彎腰行禮,此刻卻隻能充當迎賓人員。
而黑色長龍的後方,則是五名穿著正式和服的家主。
四男一女,男人穿黑紋付羽織,女人穿黑留袖,足下是白襪和木屐。
“犬山家主怎麼還沒來?”
為首的老者負手而立,身姿挺拔如鬆,抬頭看了看夜色,眼中的不耐愈發明顯。
這個犬山賀,往日裡為人處世待人接物挑不出半點毛病,怎麼偏偏在緊要關頭掉了鏈子。
在後方靜候的長穀川義隆早已是汗流浹背,聞言抿了抿唇,稱家主正在來的路上,或許是因為什麼突發情況耽誤了行程。
想到犬山賀的“背景故事”,橘政宗不禁眉頭微皺,心道這老小子可千萬彆拎不清,重操舊業把日本分部的機密傳回學院本部,否則昂熱那老古董又會像二戰時一樣,開著軍艦來日本了。
清冷夜風拂過,山間一聲淒涼的鳥鳴傳來,橘政宗大手一揮示意無需再等,即刻進場。
蛇岐八家的麵子工程實在過於麻煩,從今天起即便是有家主遲到,也得把進門儀式辦完再等,一堆人站在這吹冷風跟傻子似的。
得到他的命令,黑色長龍向前蠕動,乾部們步伐整齊劃一從燒焦的鳥居下經過,沿著石階一路前行,在本殿前朱紅色的石壁下停步,深鞠躬三次,而後散開為兩隊夾道深鞠躬,以示對五位家主的尊敬,場麵肅穆的像是在舉辦一場隆重的葬禮,此時正在排隊見逝者最後一麵。
橘政宗領著四位家主在紅色的石壁前深鞠躬,點燃三支線香插在石壁前,而後當先走入本殿。
等幾位家主進入本殿,後續大部隊這才緊隨其後湧入神社,黑壓壓的像是一群螞蟻,卻又井然有序。
本殿寬敞無比,地上鋪著榻榻米,並未供奉神龕或者佛像,牆壁上是工匠們精心雕刻的浮世繪,幾百個黑衣男女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言不發,顯然葬禮已經進行到了告彆遺體的步驟。
橘政宗和四位家主坐在主位上,看著空蕩蕩的三個桌案,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彼時蛇岐八家內三家名存實亡,隻剩外五家撐門麵,每次開會也是有三個位置空缺。
是橘政宗的到來,才讓這八個座位重新滿員。
除去遲到的犬山家主和出國進修的源家家主,神秘的上杉家主依舊因為身體抱恙無法出席會議,但沒人會去深究。
內三家的事,外人少打聽。
“轟——”
引擎轟鳴聲傳來,一輛黑色奔馳出現在通往神社的道路儘頭。
此時神社前後有近百輛車將道路封鎖,荷槍實彈或者肩扛長刀的男人們隱匿在黑暗中,防止有人乾擾會議的進行。
但這輛黑色奔馳是犬山家主的座駕,所以無人阻攔。
換了一身黑紋付羽織的犬山賀從後座下來,穿過無數豪車構成的路障來到神社前,看著鳥居與朱紅色的石壁,整個人瞬間被拉回到了那個黑暗的時代。
那時候他才十六歲,是個穿著破和服的大男孩。
因為父親的無能與逃避,犬山家的重擔壓在了他和兩個姐姐身上。
大姐為了捍衛犬山家所剩無幾的尊嚴,死在了街頭鬥毆,二姐為了從仇家手中保下他這個犬山家唯一的男人,以身飼虎成了某個頗有權勢的美軍上校的免費玩物,每天犬山家祖宅都會傳來痛苦又強做歡愉的呻吟。
犬山賀不敢回家,生怕看到二姐的狼狽與痛苦,他逃出祖宅跑去給占領日本的美國大兵當皮條客,為他們介紹為生計所迫墮入風塵的女子,每次交易成功都能獲得幾円日元的報酬。
微不足道,卻能讓他感覺自己不是一個無能的廢物。
彼時卑賤如螻蟻的他無法從美國上校手中保護自己的姐姐,於是將這份愧疚轉嫁到了風塵女子的身上,他對她們很好,甚至為了給她們爭取利益而被嫖客毆打。
而也正是在某次挨打途中,他失去了繁衍後代的能力,卻遇上了改變他一生的男人——希爾伯特·讓·昂熱。
昂熱救下了他和那兩個十五歲的雛伎,並把重傷垂死的他送進了醫院。
等他傷好出院的時候,卻在回家的路上意外遇到了渾身浴血的上杉越。
時至今日犬山賀依然能清晰回憶起那一幕,蛇岐八家的皇拖著一把沾滿鮮血的武士刀,他身上沒有任何傷口,衣服沾染的都是彆人的血,但他的腳步踉蹌著朝前走去,身上再無俯瞰眾生的威壓,隻有喪家之犬般的狼狽。
那雙暗金色的黃金瞳布滿血絲,每一根都在訴說著滔天的淒涼與絕望,以及如他一般的悔恨和不甘。
彼時犬山賀被無邊無際的煞氣籠罩,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以為皇會將自己的頭顱斬落,但對方隻是拖著刀從他身邊經過,他害怕的屏住呼吸,死死壓抑住顫若擂鼓的心跳,生怕發出一絲一毫的動靜引動皇的憤怒。
後來,他從其他人口中得知上杉越因故叛離,燒毀了蛇岐八家代代供奉的神社,將珍貴的資料與典籍付之一炬,還把試圖反抗的神官與護衛全部殺死,從他們傷口噴濺而出的鮮血染紅了牆壁,滲進了石縫裡,形成了如今這遍布乾涸血跡的朱紅色石壁。
蛇岐八家沒有派人將之清洗乾淨,仍舊保持著原來的模樣,說是為了記住這慘痛的過去,避免重蹈覆轍。
可笑,那些該下地獄的家夥被送入神社享受供奉,上杉越卻被當做十惡不赦的叛徒,明明他隻是複刻了日軍在侵略戰爭中所犯下的惡行。
搖了搖頭,犬山賀收回思緒,在朱紅色石壁前三鞠躬,而後踏步走入本殿。
從數百名家族成員身邊經過,除了坐在首位的橘政宗以及四位家主,其他人都沒敢抬頭看他一眼。
五十八年前,他是人儘可欺的廢物,如今,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犬山家主。
人員到齊,會議正式開始。
六位家主、戰略部長老、聯絡部負責人及屬下、五小姓成員、卡塞爾學院日本分部下轄關東支部支部長及組長、關西支部支部長及組長、岩流研究所、丸山建造所……蛇岐八家全部高級成員彙聚於此,猛鬼眾隻需一發集束導彈便可一鍋端。
可惜,猛鬼眾沒錢沒關係,搞不到。
當然,集束炸弾倒是能搞來,當年老美在小日子頭上扔了幾萬噸呢。
位於首座的橘政宗跪坐在眾人麵前,臉色肅穆,大手覆在小桌上正要來一串頗有格調的開場白,豈料隔了張桌子的龍馬弦一郎卻打亂了他的節奏。
清脆單調的手機鈴聲響起,吸引了在場數百號人的注意,但龍馬弦一郎臉上卻並沒有因為疏忽大意乾擾重要會議進行的窘迫,反而滿是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