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虞幸順從地隱藏好身形,再往店內一看,頓時有點意外。
棺材鋪裡不止他和女人兩個人,在幾座棺材後,躲著好些個麵色蒼白的人,他們也一水地穿著白衫,有年紀大的,也有看起來十幾歲的,有的趴著有的半跪,愣是把自己掩得嚴嚴實實,難怪他從鋪子外沒見到人。
其中一個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強調道:“是紙人,紙人要過來了!你快彆說話!”
其他人都點點頭,好像生怕虞幸發出動靜,害得所有人都完蛋似的。
虞幸了然,便暫時不再問,安安靜靜聽著腳步聲停在了棺材鋪外,腦中思緒流轉。
這麼多人裡,沒有一個是參與直播的推演者,更何況他也不可能一進來遇不到自己的隊友,反而先遇上彆的隊伍。
所以……這些人,都是推演自動生成的npc?就像棺村裡被卡洛斯從鎮上綁到村裡一臉懵逼的周慶海?
應該是的。
他下了個結論,就聽到外麵響起了一個非常難聽的聲音。
“是誰呢?”尖銳的聲音不男不女,帶著興奮和陰冷,“我聽見有人在說話,是誰在這裡呢?”
拉他進棺材鋪的女人臉色難看,蹲在原地將自己縮成了一個球,一滴冷汗從她額頭滲出。
看著這女人的反應,虞幸便知道外麵說話的就是這些人口中的紙人了。
腳步聲在附近徘徊著,一時半會兒似乎不打算走。
說起來,會說話會走路的紙人長什麼樣?
虞幸趁著女人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偷偷探出一點目光,朝鋪子口看去。
——他看見了一截慘白慘白的紙腦袋。
還真是個紙人,和真人大小無異的紙人。
紙人此時背對著他,花花綠綠的衣服明豔而破舊,反倒比他們這一群穿著白色長衫的真人還鮮豔一點。
它四肢僵硬,每動一下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樣,身形與人相似,卻沒那麼自然,足以見得做工粗糙。
它轉過頭來。
虞幸調整了一下角度,瞥見了紙人的臉。
白色紙漿糊在一塊,臉部平平,五官都是墨水畫上去的,它沒有頭發,眼睛狹長,嘴巴紅豔,臉頰還點了兩塊格外喜感的腮紅。
那張嘴張開一條縫,不男不女的聲音就從縫裡漏出:“你們是要來參加劉老板的葬禮的嗎?嗚嗚嗚……還有人參加劉老板的葬禮,是什麼人呢?快出來呀……我帶你們去,我們一起參加葬禮呀?”
躲起來的人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出。
找不到人,紙人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是一成不變的誇張大笑,但它的語氣逐漸暴躁了起來,調門兒越來越高:“快出來呀!快出來呀!我們一起參加葬禮!”
尖銳的聲音回蕩在棺材鋪裡的每一個人耳朵裡,有些人差點哭出聲,立刻被旁邊的人捂住嘴巴。
紙人一直在街上轉來轉去,眼睛陰狠地盯著每一個附近的店鋪,仿佛在搜尋自己的獵物。
可是它沒有進店搜查,否則,虞幸和棺材鋪裡的人早就暴露了。
大概五六分鐘後,紙人才不情不願的離開,腳步消失在巷尾方向。
直到嗩呐與哭喪聲再次響起,棺材鋪裡的人們才長鬆一口氣,女人往後一坐,沒什麼形象地抹了一把臉,頓時,本就脫妝的臉更花了。
虞幸一言難儘地看著那張慘不忍睹的小花臉,有一種想要提醒一下的衝動。
注意到虞幸盯著自己的臉看,女人一愣,隨即不好意思起來:“帥哥,你要是想撩我,從這條巷子裡出去再說唄?”
虞幸:“……”
他禮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沒有這個打算。我是想問,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一間不大的棺材鋪,算上虞幸自己,竟然塞了七八個人,加上棺材所占的麵積,這裡已經很擁擠了。
而且虞幸掃視一圈,並沒有看到趙一酒和趙儒儒——這點他進來之前就有準備,不然把他撈進來的絕對會是趙一酒。
“呼,說起這個——”剛才的瘦小中年男子憤憤然哼了一聲,“還不是那個紙人,最開始我們不知道在街上說話就會被聽見,被它發現了,為了躲開它,隻能困在店裡。後來進來的人越來越多,為了防止發生意外,我們就悄悄聚集了所有人,一起躲著。”
中年男子開口後,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對著虞幸說起來。
“是啊,太危險了!”
“誰說不是呢,我和我老公可真是無妄之災啊,剛誤入這鬼地方的時候,我們都嚇死了!”
“我都快餓死了,多虧了雪姐啊,要不是她,我都活不到現在。”
“對對對,真虧了雪妹子了,我的藥也是她給的!”
吵吵嚷嚷中,虞幸理出了他們想表達的意思。
在場的七八人,全部都是附近的居民。
他們在某個時刻,可能是回家路上,可能是外出遊玩,一腳踏進了一個陌生小巷子,於是眼前一黑,再醒來時,就到了這裡。
原本的衣服都不見了,換成了奔喪用的白衫,隨身物品更是全部失蹤。
巷口被牆堵死了,巷尾有紙人守著,誰都不敢過去,有個膽大的找了把刀去砍紙人,結果差點被紙人扭斷了頭,刀也斷了。
在這喪葬小巷待了兩三天,沒有吃的喝的,不少人已經快昏迷。
周雪——也就是拉虞幸進棺材鋪的女人,她是後來的,原本跟著旅行團在古鎮觀光,結果中途走丟了,然後稀裡糊塗就進了這條巷子,在躲避紙人的時候遇到了這一屋子人。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周雪作為遊客,進來時帶了一背包食物和水,還有藥,她又心地善良願意分享,才堪堪把最開始陷進來的人的命保住。
可現在,物資也沒了。
又被紙人嚇了一遭,周雪一臉疲憊:“事情就是這樣,帥哥你也是運氣差到家了,嗯……你彆太絕望嗷,既然已經進來了,就自個兒調整一下心情,與其絕望,不如加把勁找出路呢。”
虞幸認同地點頭:“你說得對。這幾天,你們有沒有怎麼出去的想法?”
“隻有巷尾了吧,雖然我們根本不知道這裡到底存不存在出路這種東西……但是不能放棄希望不是?”周雪有點沮喪,但她望了一眼比她更頹廢的其他人,這些人傷的傷殘的殘,顯然需要精神上的支撐。
她頓了頓,說:“我本來想趁著還有體力,去巷尾看一眼的,但是越往那邊去,紙人的感知力好像就越強,稍微發出一點動靜它就出來了,我試了兩次都沒成功,暫時是不敢再去了,太嚇人了。”
虞幸見她好像不在狀態,似乎想起了近距離躲避紙人的經曆,便安慰了兩句,又問道:“巷子裡所有人都在這裡了?”
“應該吧,我見過的都在了。”周雪說。
聽到她的回答,虞幸微微眯起了眼睛。
奇怪,趙一酒和趙儒儒難道不在這裡?不可能,團隊推演,在一個階段內,隊伍應該不會被直接分開。
他想了想,扯了兩句瞎話:“可我來之前就遇到過一個老頭,他說還有兩個年輕人進來過。”
周雪眼睛睜大了一點:“啊?”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搖搖頭:“我沒遇見,我進來的時候,前麵有七個人,我帶著他們躲起來,你是最後一個。”
她心中湧起一股悲涼:“這條鬼巷直來直去,沒什麼其他路線,我都往巷尾那邊摸索過了,也沒見著誰,要是真的還有兩個人,恐怕已經……”
“不,應該沒死。”虞幸很想說,她之前沒見到,是因為趙一酒和趙儒儒都還沒進來。
而現在,這兩人說不定進推演的時候就到了巷尾了,也就是說,巷尾那邊絕對有安全區域,而且有劇情。
“他們是我朋友,我得去找他們。”虞幸說完起身,似乎是要出棺材鋪。
周雪急忙拉住他:“那個……你確定你要一個人去找你朋友?紙人可就在那邊呢!你不怕嗎?而且……你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她平時膽子也不小,可離紙人近一點就要嚇得撅過去了,隻能說,等娛樂產品裡的鬼再嚇人,也沒有直麵真鬼的一半刺激。
這個青年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就敢一個人走?
虞幸輕柔地把周雪的爪子從自己胳膊上扒拉下去,承諾道:“我相信出得去,但是我朋友對我很重要,我必須先找到他們才能安心。”
他看了看不敢插話地普通民眾們,對周雪說:“我去找人,你繼續帶著他們躲起來,彆讓他們再受傷了。”
角落裡站著一開始打算硬剛紙人的男人,他這會兒脖子上纏著周雪帶來的紗布,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其他人也體力耗儘,都處於一種饑餓的虛弱之中。
周雪隻能道:“……好,那你小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