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幸不知道卡洛斯等人現在在哪裡,說不定他們真的已經進入墓宮了。
他抿了抿唇,往更深處走去。
剛才他就是走到這裡,就被需要趴著走的狹窄甬道勸退了,現在這條路已經完全打開,他可以繼續往裡麵進。
雕像整齊排列,虞幸將所有人的臉都記住,然後離開了雕像廳。
再往裡,又是一條狹窄的小道,還有幾隻離隊的螢火蟲零零散散停在各處,虞幸沿著路走,發覺自己正在往下。
這條路在向下傾斜,幅度很小,如果沒有出眾的感應能力,恐怕無法發現。
岩石層逐漸變淺,虞幸走了十幾分鐘,腳下踩著的地麵變成了泥土,他沿著兩側的洞壁敲敲打打,尋找著可能存在的夾層。
地上的土被水浸濕,和成了稀泥,虞幸下腳開始粘膩,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
他耳邊傳來夾雜在風中的隱約低語,一陣陣接連不斷的竊竊私語從洞的更深處傳來,不,到了這個程度,山洞已經不能再叫做洞了,叫地道更合適。
當他終於停下時,是一扇石門擋住了他的去路。
石門約莫兩米高,門上刻著壁畫一樣的故事,在門的正中央畫著一張猙獰鬼麵,鬼麵的眼睛冷幽幽看著他,一張巨口大張著,如同饑餓的厲鬼。
虞幸對這個推演世界的曆史一竅不通,不過他是個正兒八經的畫師,對壁畫這一類的文物還是有點了解的。
他可以很輕易地看懂壁畫內容。
左半邊的門上,畫的是一截枯木的故事。
在很久以前,壁畫上身穿道袍的年輕女人得到了一截枯木,這截木頭被女人認真保護起來,可她周圍的人都想搶。
漸漸的,周圍的人都從正常的模樣變得貪婪罪惡,他們的身體逐漸佝僂,他們的頭顱逐漸扁平,他們的手指逐漸變成利爪,
這些人被心中的執念,活生生逼成了厲鬼。
他們來到女人麵前,要求女人交出這截木頭,女人不肯,便被這些不能稱之為人的家夥撕碎了,扔下了部落外的一處懸崖。
那截木頭最終還是沒落到這些人手上,有一個愛慕女人的男孩兒在知道女人的遭遇後,偷了木頭一並扔下了懸崖,就當作給女人的祭奠吧。
誰知,女人在崖底又複活了。
她不僅湊齊了自己的屍體,還恢複了神智,將那截正好落在身上的枯木尋了個好地中了下去。
原本,枯木的狀態沒有一點變化,女人徒勞地給這棵小樹膠水,在懸崖底部日日許願,願外麵的人再也找不到她和小樹。
後來有一天,一個人失足掉落懸崖,血流進了枯木下的土地裡,那棵樹終於開始生根長大,枯木奇跡一樣活了過來,女人很高興,她知道自己的複活都是因為這棵樹救了她,將這棵樹視為神明。
從那之後,就時不時會有人跳崖,這些人的血成了小樹最好的養料,多年過去,枯木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故事到這裡就沒有了,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沒有一篇鬼故事刺激,可若是認真想一想,就能發現,小樹長成參天大樹,到底需要多少人的血?
那個複活過來的女人應該就是被後人稱為妖道的人,她一直在用掉下來的人的身體做肥料,澆灌她的小樹,她真的精神還正常嗎?
這壁畫多半是妖道自己,或者妖道請的工人刻上去的,其中幾分真幾分假尚且不知,自己人當然會竭儘全力美化妖道,說不定,那些所謂的“掉下山崖”的人,都是被妖道抓下去的活人。
虞幸想,妖道生前被人逼死,死法慘烈,死後必然是一隻凶厲鬼物,一朝複活,她怨恨人類,凶性四起的可能性遠比乖乖待在懸崖下麵種樹的可能係大得多。
虞幸又看向右邊,右邊說的是棺槨的故事。
他剛看過去,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笑,這聲笑很飄渺,他明明聽得真切,卻無法分辨這聲音的音色,就像大腦中的反應器故障了,無法做出正確應對一樣。
但是虞幸知道笑聲來自誰。
隻可能是那個一直跟著他,在後麵偷窺的人。
又是這樣,對方離他幾乎隻有一個身位的距離,可他每每想要將人揪出來,對方就會瞬間消失,宛若煙雲。
虞幸眸光一閃,不再做出什麼反應,一心一意看壁畫。
關於棺槨的故事,是枯木故事的後續。
季節更替,數不清的歲月之後,大樹長大了。
妖道還是那麼年輕,一點兒也沒有變,她卻預感到了一種危機,她對慕名而來追隨她的子民們說,她必須到地下去,這樣才能躲開老天的懲罰。
她砍倒了那顆大樹,用樹的木頭做了一口棺槨,這口棺槨沉重到無人能移動,上麵時常流出怨恨和鮮血,妖道卻說這是她最大的倚仗。
圍繞著這具無法移動的棺槨,妖道和追隨者們一起修建了一座地下墓宮,這就是妖道的墓宮的由來。
妖道躺入了棺槨中,陷入沉眠。
棺槨的棺蓋上釘了九九八十一顆棺釘,上麵繪著各種厲鬼與凶煞,妖道一睡再也沒有起來,她的追隨者已經一個個死去,這段傳說就隨著時間消失在曆史長河中。
這就是右邊門上的故事。
虞幸雙目緊盯著棺槨的圖案,他腦海裡浮現出祠堂裡黑棺的樣子,二者實在是太像了,又有所不同。
壁畫上呈現出來的棺槨更複雜,更正式,光是畫出來都讓人感受到一股陰冷,可見其力量要遠遠大於祠堂裡的黑棺。
好奇怪啊。
他撫摸著門上鑲嵌的鬼麵,眼中疑惑愈發明顯“墓穴裡,壁畫一般做記錄用,即使因為是自傳而難免有失偏頗,但本意都是記錄。”
“可……右邊有關棺材的記錄,是誰做的?”
上麵已經表明了,妖道實在清醒的狀態下主動躺進棺材的,那時候墓宮已經修建好,已經建好的東西,應該包括這扇門。
也就是說,這扇門是妖道下葬前就存在的,它又怎麼可能提前畫出妖道一直沉睡下去的結局,甚至畫出追隨者們一個個死去?
死光了以後,到底是誰刻的壁畫?
虞幸感覺右半邊不是記錄,而是——預言。
或者,又後來者幫忙畫的東西。
虞幸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說起來,這畫和剛才的雕塑一樣,藝術功底非常強,細看都覺得二者栩栩如生,而它的筆風和雕刻風格……和虞幸很相似。
他十分確定,做這些事的人,一定和他有關,起碼也是一起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將他的畫畫、雕刻習慣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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