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越走,越覺得這裡很沒有真實感,仿佛身側那潔白的牆麵和瓷磚就應該往外滲血才對勁。
旁人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麼蒼白,就像是溺於時間中的剪影,虞幸現在就有種被紙給罩住的悶,他能隱約感覺到,周圍肯定有不對勁的東西,但他找不到。
最直接的體現,就在於他走著走著,身上就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心臟也不太舒服地跳動著。
一直到走過校門口,坐上一輛不大不小的白色汽車,這種感覺也沒有退散,虞幸坐在副駕駛,於惋自覺地坐到了後座,葉明也掏出車鑰匙,插入汽車的鑰匙孔。
高三了,如果月份大的話,確實已經到了可以考駕照的年紀,虞幸也認不出這是個什麼品種的車輛,隻能通過這一點察覺到葉勤的家境確實很不錯。
他靠在皮質座椅上,打算看看窗外的風景,以此緩解一下那種渾身不得勁兒的感覺。
車輛緩緩啟動,在校外的道路上馳騁,虞幸一邊觀察道路旁的建築風格,一邊分心想著,可能彆人剛成為推演者的時候,在推演裡就是這種感覺吧,沒有特殊天賦的人被隨時可能出現的鬼和死亡威脅弄得膽戰心驚;擁有一些天賦,可以稍稍感應到鬼物的人,則會被那種如影隨形的恐懼感折磨。
他現在隻是在經曆彆人早已經曆過的事情。
路的兩旁,整個視線之內,建築呈現一種灰白的色調,各種商鋪用的還是卷簾門,商鋪內賣什麼的都有,非常的雜亂。
商鋪門口有鋪了張布就開始賣東西的流動商販,上麵都是些討好學生群體的小玩意兒,不少穿著校服的學生聚集在小攤邊挑挑揀揀,也有拉著朋友去小麵館裡吃麵的。
更遠處的地方建造了一些居民樓,色調相同,大概是一個小區。樓房都不高,隻有三四層的樣子,這副場景無論怎麼看,有點類似於幾十年前。
虞幸恰巧經曆過那個年代,即視感非常強烈。
嗯……推演的時間線是21世紀最初的那幾年麼?
他眨眨眼,又覺得沒有那麼絕對,因為在教室裡的時候,無論是後邊黑板上關於老動漫的粉筆畫,還是可以全校廣播的室內擴音器,甚至於他窗邊那倆老師嘀嘀咕咕時的感歎,都顯然不可能是世紀初的時候就存在的。
——當然,如果說世界觀不一樣,那就沒事了,就當他判斷了個寂寞。
虞幸的手指無意識敲打在腿上,半晌過後,他突然驚覺在自己注意力不集中的時候,無論是葉明還是於惋,都過於安靜了。
仿佛整個車內,就隻有他一個人似的。
他的眼睛從渙散狀態慢慢聚焦,不動聲色的透過透明玻璃看向自己身後,以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駕駛座的葉明,也可以用餘光看到於惋。
於是乎,他通過車窗玻璃,和葉明來了個對視。
葉明雙手扶在方向盤上,腦袋卻是轉過來麵對著他的,就好像他看了多久的風景,葉明就看了多久的他。
好家夥,不看路,危險駕駛!
虞幸下意識想轉頭讓葉明好好看路開車,下一秒,這種衝動被他硬生生地止住。
他現在是葉勤,不是虞幸,沒有能讓他作死的資本了。
哥哥葉明果然不對勁,那於惋呢?
虞幸不知道這個時候他的目光偏向於惋那邊,會不會讓哥哥產生異動,畢竟哥哥頭扭過來的話,也是能看見他映在車窗上的表情的。
突然,他的肩膀上伸出一隻手。
那隻纖細柔軟的手懸在他肩膀上空,然後猛地一拍“葉勤,你帶餐巾紙沒有?借我一張。”
虞幸還被這姑娘的手勁給拍疼了,他順勢轉頭,發現於惋微微前傾著身體,在他看過來的時候,那張甜美臉蛋上的表情略顯不自然,很努力地朝他擠了擠眼睛。
“……我有,你要幾張?”虞幸問。
不知道是不是他觀察地太仔細,所以有點敏感,於惋的目光好像瞥了一眼玻璃窗,而後才回答道“一張就行。”
虞幸從書包裡摸出一張餐巾紙給她,再看向窗戶的時候,葉明的臉已經變得正常,正聚精會神地開著車。
他於是正大光明地轉頭,將葉明打量了一遍。
“怎麼了?”葉明微微衝他偏過臉,但視線仍然注意著道路,這才是開車時應該有的狀態。
“沒事,就是感覺你最近又瘦了。”虞幸沒話找話,因為葉明確實是很消瘦的那種類型,他開車的手腕比女生還細,估計校服下麵的身體也沒多少肉。
“我今年高三,學業太重了,瘦很正常。”葉明道,“如果你不希望我繼續消瘦下去,那今晚你做飯的時候就多放點肉。”
“我知道了。”虞幸答應得非常淡定,誰也看不出來他在上一秒才得知這家的晚飯居然是由自己來做的事實。
奇怪,哥哥高三學業重,妹妹不知道是高一還是初中或者是小學,可做晚飯的差事怎麼會落到葉勤一個高二學生的頭上,爸爸媽媽呢?
事關考題,虞幸十分警覺,試卷上閱讀題的開頭,葉勤放學回家是走回去的,而且在看到家之後還想到了爸爸不翻新房子,那麼當時爸爸還正常的處於他的生活中,哥哥也可能還沒有買車。
試卷上的一切是他現在經曆的時間線之前?
也不對,如果像他之前猜的那樣,這一家真的生活條件很好,那即便是哥哥沒有買車,爸爸媽媽也應該買了車,會接送當時年紀更小一點兒的葉勤上學放學啊,如果沒有時間,總有保姆吧。
這條路頗長,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到學生的影子了,馬路邊的商業氛圍越來越淡,好像是駛入了更加僻靜的區域,在十幾分鐘之後,葉明才把車緩緩停下。
虞幸來到了一個算得上是市郊的位置,放眼望去,所有的房子都是獨棟的,彼此相隔較遠,占據了很大一塊麵積,他們的外部看起來都不怎麼漂亮,老舊的氛圍非常明顯。
葉明停車是為了讓於惋下車的,虞幸神色一動,問道“今晚要不要來我家吃飯?”
以於惋所表現出來的和他的關係,以及葉明對於惋的熟悉程度來看,於惋應該是經常在他們家吃飯的人,這是虞幸在觀察細節後得出的結論,所以這個邀請並不突兀。
在車上他已經確定葉明不對勁了,哥哥這個角色絕對和鬼物沾點關係,說不定葉明就是那種迫於某種詛咒的內部規則,現在不能對他動手,隻要他不小心踏入了陷阱,就會立刻顯示出屬於惡鬼的那一麵的觸發型鬼物。
如果於惋也是一樣,那麼多半不會拒絕這個邀請,因為聚集在一起才方便讓他出現漏洞,才好動手。
“額……”於惋聞言猶豫了一下,然後看了一眼葉明,“今天方便嗎?”
“都可以的,你來我家有什麼不方便。”葉明表示無所謂。
於惋便道“好啊,那我就在你們家吃好了,吃完順便還可以問問葉勤大學霸作業怎麼寫。”
她沒有拒絕。
虞幸表麵上毫無異常,心裡卻將於惋的危險程度上調了一個等級。
葉明重新開車,超過了於惋家,其實他們家的房子離於惋家真的很近,在同一條路上,中間不過相隔了十幾米的花壇。
虞幸觀察著越來越近的“家”,他家的房子和閱讀題上寫的一樣,確實很蒼白,有些牆皮因為護理不善而脫落,露出了底下的紅磚,磚縫中長出了零星的雜草。
底下兩層都挺大的,最上麵的半層好像是個閣樓,隻有一扇緊閉的窗戶,閣樓到頂是三角形的屋頂,一片片磚瓦整齊排列,似乎附著著一些青苔。
房子旁邊矗立著一根高高的電線杆,纜線掛在電線杆上,延伸到彆的房子旁邊,就這麼延伸了很遠。
已經過了最熱的那幾個小時,天氣轉涼,蟬鳴聲在房子和房子中間的田地裡響起,被重重疊疊的草和葉子遮擋。
在家門口停下後,葉鳴要把車停到車庫去,虞幸和於惋就先下了車。
他剛準備掏出書包裡的鑰匙打開門,就聽於惋幽幽地道“葉勤,最近你要小心一點。”
虞幸露出一怔的表情“怎麼了?”
於惋卻壓低了聲音,好像在擔心被人聽見“在車上的時候你也看到了吧?你哥……”
“我看的更清楚,那個時候你哥明明好好在開車,可是在倒影中,他的臉卻是對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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