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一隻蒼白的手突然伸出河麵,青筋浮現,死死攀住了河邊凸起的一塊岩石!
他嚇了一跳,不說彆的,就這一隻手帶著河中淤泥的手,已經像極了恐怖片中的驚嚇場景,若看到這一幕的不是他們,而且普通路人,當場就能嚇得鬼哭狼嚎,第二天河中鬼手的傳聞就能響徹一片街區。
而後,在一隻手攀住河岸之後,另一隻手也死命伸了出來,接著是一顆黑發糊臉的女人頭顱——正是虞幸附身的那個打扮時髦的女人,或者說,正是虞幸。
浮出水麵的虞幸大口呼吸著,脖頸間還纏著不屬於他頭發,那些頭發緊緊箍著他的喉嚨,他卻分不出手去解決這要命的東西,因為眾人都能看到,虞幸的手臂上還纏著繃緊的頭發,正在將他往後拽!
河水從虞幸的發頂低落,他狼狽卻倔強的抓著岸邊,而後喉嚨裡發出低吼“酒哥,救命——”
他……現在是陌生女人的臉,長長的睫毛上帶著水珠,口紅被水洗掉,蒼白灰敗,卻眼底猩紅,臉上一道道細密的劃痕,像是瀕死的動物,正用最後的力氣發出哀鳴和怒吼。
脖子上的頭發勒緊,他的聲音消失在空氣中,隻死死咬著唇,咬出了血,眼中帶著孤注一擲的希冀,就想真的在央求趙一酒救他一樣。
趙一酒手指動了動,覺得河中浮現出來的這個女人臉上這種表情很配不上虞幸。
他見過虞幸裝弱,忐忑、緊張、恐懼都曾出現在那張對人類來說過於優越的麵容上,可每次都是這人自己戲精,沒有哪一次在露出這些表情的時候,是有鬼物真正在他身上作亂的。
他從沒想過,虞幸的演技加上鬼物的配合,竟然有這種真實的效果,要不是他知道這絕不會是虞幸會有的反應,他都要信了。
可能是虞幸太精通表演,在水中的這股狼狽模樣……趙一酒不太想看見,尤其是虞幸頂著陌生女人的臉,說不出的古怪。
趙一酒往前往前踏了一步,卻立馬被釣魚老人攔住,這老人就像認準了他一樣,管也不管彆人,隻盯著他道“還沒輪到你呢……”
趙一酒感到一絲煩躁,本來準備意思意思裝裝樣子的動作也重起來,推向老人的胸口,可對方紋絲未動。
如同不可撼動的大山。
虞幸又向上浮了一點,勉強分出一隻手把纏在脖子上的頭發拉開一條縫隙,他大喊道“我拿到了水鬼的心臟,隻要我上岸,這副畫就結束了!”
趙一酒根本來不及拉他,這句話明顯對另外兩個人更有效果。
“不能讓他上來,這是體驗師的名額,一個也不能給推演者!”廚師狠聲說著,在他的同伴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大步走向岸邊。
釣魚老人終於注意到他,挪開了站在趙一酒身前的身體,瘸著腿一步一步地追趕廚師,可老人雖然無法撼動,卻仍有自己的弱點,那就是速度慢。
他來不及阻擋廚師,卻仍用不變的情緒說“還沒輪到你呢……回去吧……”
廚師怎麼會錯過這個機會,他飛快來到虞幸身前,隻見虞幸低著頭,身體前傾,無時無刻不再用力往外爬。
女人的長頭發遮蓋在“她”的麵前,剛才仰著頭還勉強能看見臉,現在則隻有一團黑乎乎的暗影在黑夜中看不真切。
“水鬼的心臟?”廚師蹲了下來,居高臨下地望著虞幸,他已經計算過,以虞幸的姿勢,不可能發力將他一同拉入水中。
“你要做什麼——”虞幸的聲音由於喉管被束縛而變得異常吃
力。
“我們雖然是不同體係,但也沒有血海深仇,我要的隻是名額不落到你們推演者身上,做個交易,心臟給我,我拉你上來,怎麼樣。”廚師低沉的聲音響在虞幸耳畔,虞幸動了動,在猶豫。
狂躁的河水拍打在岸邊,汙濁的水滴濺出來,打濕了廚師的褲腳,甚至有幾滴直接濺到了他的臉上,廚師冷笑一聲“你想好,我不想殺你才提出和你做交易,我知道這顆心臟是你冒死下水才得到的,但很顯然,水鬼的實力超出你的想象,你的同伴現在在那古怪老頭後麵,如果他想來救你,老頭依然能攔住他。”
他回頭看了一眼,釣魚老人已經接近他了,他不耐煩地催促道“快點,留給你選擇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等著老頭到我旁邊,我也救不了你了。”
“我就……信你一次……”虞幸抓在岸邊的十指都在顫抖,顯然體力已經到了極限,他說,“心臟在我胸口……”
對女人來說,有時候胸口的衣服也是裝東西的好地方,起碼位置很方便,虞幸在水裡得到心臟,又想儘快遊上岸,把東西塞在那裡是一個很合理也很聰明的選擇。
廚師聽到瞬間一喜,他毫不猶豫地伸手去夠虞幸的領口,這種生死關頭,他不覺得虞幸會騙他,畢竟看老頭和他的距離,機會隻有一次,當然了,廚師在這時也沒有占女人便宜的閒心,他自己都是個女高中生。
將手伸進河水的時候他是很謹慎的,但很快他就在虞幸的胸口,縫隙中間,觸碰到了一個觸感奇怪的東西,那東西肯定不是皮膚,廚師嘴角一勾,抓住那個東西,縮回了手。
虞幸已經快要抓不住河岸“快拉我上——”
話沒有說完,廚師已經站了起來,不懷好意。
“真希望你們推演者都和你一樣天真。”他抬起腳,作勢要重重地踩踏下去,虞幸下意識一縮手,整個人便被水裡的黑發拉回水中。
廚師的鞋底和地麵發出了沉悶的碰撞聲,可想而知,如果虞幸不鬆手,這腳就會結結實實踩在虞幸手上,劇痛之下,他的十指絕對不可能再攀住什麼東西——廚師就是想殺了他!
釣魚老人見虞幸重新落回水中,停下了他的腳步,廚師發出勝利的笑聲,隻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他自己笑出來的前一秒,水裡好像發出了另一聲輕笑。
看到了全部的雲肆搖了搖頭,看到這一幕,他哪還不清楚虞幸的打算,看向廚師的目光中無悲無喜,既不憐憫,也不幸災樂禍。
趙一酒冷冷地看著岸邊的廚師,眼中血色一閃而過,卻轉而被黑色牢牢壓製。
他想,虞幸給過這個人機會的。
兩個選擇,如果這個人遵守約定拉虞幸上來,失去的隻是一個本就不屬於他的名額。
如果沒有遵守約定……
趙一酒眨眨眼,煩躁湧上來,讓他很想像小時候在黑暗中摸索著一切時那樣,把所有阻礙他的東西用刀砍碎。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告訴自己,沒事,這個人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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