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的小少爺從有記憶起就活得很不安。
他不喜歡自己親情澹泊的爸爸,討厭什麼都要搶的哥哥,更害怕執著於維持美麗的媽媽,他的出生可有可無,比起其他家庭裡更容易出現的“備受寵愛的小兒子”,他更像是一個存在感薄弱的小寵物。
媽媽心情好的時候,會像逗小貓小狗一樣的跟他玩——哪怕他表示並不想玩。
爸爸生意上賺了錢的時候,會給他買他用不上的昂貴禮物,仿佛這樣,金錢就可以替代感情,維持住父子的關係。
哥哥什麼都要學,小小年紀就懂得非常多,當然也懂怎麼欺負一個單純的孩子,讓父母的注意力久久維持在自己身上。
同樣,當他們心情不好的時候,小少爺就是出氣筒,一點小小的錯誤就會成為被罰的借口,跪祠堂、挨巴掌、不給吃飯……
有一次他不小心打翻了媽媽的一盒化妝品,那是他被打得最狠的一次。
他被抽得皮開肉綻,哭喊著求饒,媽媽卻充耳不聞,一直打到他昏過去為止。
小少爺當時迷迷湖湖地想,所謂的電影明星,就是這麼可怕的人嗎?人們為什麼會喜歡一個麵目如此猙獰的女人,為她癡狂?
大概是那次他傷得太狠了,哥哥終於有了點哥哥的樣子,主動照顧了他半個月,沒有搶他的任何東西,甚至對他稱得上溫柔細致。
等他傷口快好了的時候,哥哥說了句很奇怪的話:“得到多少就要還多少,我真羨慕你,就這麼還完了。”
小少爺並不是方府的必需品,從一開始對家人天然的喜愛到懂得把自己單獨包裹在保護殼中,這個轉變隻需要幾次疼痛就夠了。
在心思最敏感的年紀,開始自我保護的小少爺察覺到了家裡的一個秘密。
這棟府邸裡的所有人都有恐怖的一麵。
所有人。
這種恐怖讓他想逃離。
小少爺每天都很害怕,但好在由於哥哥的原因,家裡的其他人對他都不是很重視,他得以擁有了發展自己愛好的權利。
他學會了畫畫。
隻是由於經曆的黑暗,他的畫誠實地倒映著他的內心,僅僅畫麵就十分可怕,他不敢讓家裡人看見,畫好一幅就塗毀一幅。
十二歲那年,他的媽媽死了。
小少爺的日子照理說會好過很多,但實際上,他身上的傷痕頻率並沒有減少,因為妻子的死,方德明的性格變得更加暴力,鎮上很多人經常能聽見小少爺被打的哭聲。
終於,他等到了逃走的機會,他十六歲了,也不再對爸爸毫無還手之力,留了封信拿了點錢就溜去城裡,再也沒回來過。
方德明要麵子,小兒子分明是離家出走,他卻對鎮上的人說,是他送了小兒子去城裡上學。
大概的確是不重要吧,方家從來沒去找過小兒子,一年年過去,小少爺毫無音訊。
……
閻理說完了了解到的信息,除了虞幸和不需要參與什麼的醫生,其他人都若有所思。
美杜莎直接盯上了虞幸,目光落在他腰側的畫筒上,似乎已經不需要去猜測什麼了。
閻理穩穩說完,瞥見虞幸臉上澹澹的笑容,直接道:“方家小兒子就是你吧,虞幸。你在這個世界……”
他頓了頓,不準痕跡地看了醫生一眼,才繼續說:“你在這個世界的角色,就是一個畫風詭異的畫家。”
“進鎮以來,有人認出過你,白天的時候,你應該就已經拿到一些方府的消息了。”
這話說得篤定,事到如今,虞幸也沒有必要瞞著,乾脆承認:“沒錯啊,是我。”
這本來就隻是一個身份問題,就算他人設上是方家的,也蓋不過他推演者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