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秀未曾想到,自己體內的念頭竟會以這種方式‘蘇醒’。
看著掌心那道代表著大妖遺骨的紋路,沉默半晌後道“若是旁人說出這話,我還會考慮一番,但,從殿主你的口中說出來,實在是沒有什麼說服力。”
“畢竟,大胤的劫難,就是因你們邪惑宮而起。現在日首突然性情大變,恐怕也與你們邪惑宮脫不開乾係。”
說到這兒,謝秀搖了搖頭,向範不移伸出手,客客氣氣道“勞煩閣下借刀一用。”
範不移倒也沒有猶豫,直接將百年刀遞到他手中,‘好心’道“你若是下不了手,我也可以代勞。”
謝秀笑著搖了搖頭,隨即揮刀向自己的手臂斬去!
但當刀鋒落下的瞬間,姬丹書一彈指,便將百年刀震開。
謝秀險些被這股巨力拖倒在地,勉強站穩後,疑惑道“祖師?”
“不妨先聽聽他要說什麼。”
姬丹書道“現在他這點念頭,奪不走你的肉身,反而能成為你的幫手,就像他一樣。”
見姬丹書舉起那隻乾癟葫蘆,謝秀卻也無法反駁。
畢竟,‘希誠真人’確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真不愧是東湖山莊建立以來最強的武夫,你這份膽氣,就已勝過其他幾人了。”
那道紫色紋路裡傳出洞元的笑聲。
姬丹書卻是麵無表情道“老夫雖神藏有損,但要滅了你這道心力念頭,也隻是一劍而已。你若有話想說,最好現在開口。”
說著,姬丹書看向莫觀海,“給你一個親手報仇的機會,如何?”
莫觀海咧嘴笑道“那敢情好啊!”
他的笑容變得有些猙獰道“老子求之不得!”
“莫觀海,你到現在還不明白?邪惑才是你的仇人,而我,與你並無仇怨。”
洞元卻根本不懼莫觀海,淡淡言道“不過,這些事既然都已經過去,那就沒必要再提起,當下之急,不在私仇,而在大胤的氣數。”
隨著洞元的聲音不斷響起,謝秀掌心的那道紋路也變得愈發深邃,漸漸有些發熱。
謝秀臉色微變,倒不是因為這紋路的異常,而是洞元那句‘大胤氣數’。
“你知道日首為何要這麼做?”
他急忙問了一句。
但洞元回答的也很乾脆,“我與日首並無交際,怎能知道他的計劃?”
“那你……”
“跟他廢什麼話,先把這隻手砍下來,你有遺骨在身,未必不能長出一條新的手臂來!”莫觀海這會兒卻是打算搶下百年刀,麵目猙獰地道“彆以為沒了肉身,老子就拿你這雜種沒有辦法!”
他雖是氣勢洶洶,但終究傷勢太重,動作慢到連謝秀都能輕易閃開。
好在這時乾一道“你不知日首的計劃,那總該知道邪惑到底有什麼打算。”
這個問題,令洞元發出輕笑“你說得沒錯,我的確知道邪惑的打算。就從他將諸多武學送到外界開始,我便猜到了他的打算。”
“如今看來,那些武學,應該全都落在了日首的手裡。”
“那又如何?你猜到了邪惑的打算,不是也沒能提前阻止他?”
莫觀海冷冷道“荒雨歇,你這廢物一盤謀劃全部落空,就你這點本事,也敢算計邪惑?也難怪你落得這般不人不鬼的下場!”
現在邪惑死了,洞元倒還活著,莫觀海自然要極儘奚落對方。
哪怕是出一口惡氣,也比讓這雜種繼續得意下去來得要強。
可惜,對於莫觀海的嘲諷,洞元全無半點怒意,而是淡笑著說道“邪惑向來信奉的是‘生存’二字,出身天苦族的他,比誰都明白活下去的重要性。現在他的念頭被大離夜主徹底斬滅,我卻活在這塊大妖遺骨之中,誰輸誰贏,已經顯而易見。”
莫觀海挑起眉頭,正欲再罵兩句,就見謝秀抬起另一隻手,示意眾人暫先不要開口,盯著掌心的紫色紋路道“你說現在的關鍵在於大胤氣數?”
洞元笑道“不錯,大胤氣數才是真正的關鍵。”
“畢竟沒有人比蠻人更了解氣數二字代表著什麼。”
“當然,大玄或許也是如此。”
洞元這句意有所指的話,讓幾人忍不住朝乾一那邊看去。
乾一臉上那層‘迷霧’並不能夠遮住她的表情。
但她卻沒有動怒,反而輕笑一聲,道“日首要斬大胤氣數,這說到底也是為了能讓大胤安穩地度過未來的災劫。如今妖蠻受天地異變的影響,就連大澤那塊容身之地都快要失去了,你們若是能夠操弄氣數,又何至於落得這般下場?”
“操弄氣數的本事,我自然是沒有的。”
洞元倒也沒有隱瞞,“與天地交鋒,可不是誰都有這份膽量。”
“那你不如說說看,要我們留你一命,你能為此付出什麼?”
謝秀此刻表現的十分冷靜。
盯著自己掌心那道紫色紋路,緩緩說道“如果你沒有相應的價值,就算我選擇以七返九還重塑肉身,也不會把這具肉身留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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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元笑道“九皇子,我並不懷疑你的決心。倘若你真的慷慨赴死,亦或是選擇七返九還這條不歸路,你我二人最終也隻能是兩敗俱傷。
不過,你們對我似乎有些誤解,誰說我需要占據你這具肉身?”
莫觀海上前一把捏住謝秀的手腕,“你這雜種又想蒙混過去?都變成這副鬼樣子,如果沒有一具合用的肉身給你,你也活不了多久。”
謝秀倒是沒有掙紮,認同地點了點頭“沒有肉身,你豈不是與這位希誠前輩落得相同處境?更何況,你現在寄在這塊大妖遺骨當中,恐怕並非長久之計。”
還沒等洞元開口,始終沉默不語的希誠突然說道“洞元不是諸法那個瘋子,也不是慎獨那樣的廢物。他敢跟邪惑叫板,肯定是有他的底氣。”
“像這寄於邪物,留存念頭的功法,你們真以為會是邪惑傳授給他的?”
姬丹書手裡的那隻乾癟葫蘆顫動起來,“邪惑對洞元的提防很深,傳他肉身重生之法,以及那塊大妖遺骨,本質上是為了控製住他。他隱忍多年,如今才敢跟邪惑撕破臉,就是因為有了底氣。”
“什麼底氣?”姬丹書鬆開了乾癟葫蘆,表情微動。
乾癟葫蘆浮空而起,表麵的眼球盯著謝秀掌心那道紫色紋路,緩緩說道“若我猜得不錯,你早就挑中了這塊大妖遺骨?”
“希誠真人,你我相識一場,從前我隻是把你當成邪惑的分身化念,倒是我目光短淺了。”洞元一笑,道“現在看來,真正了解我的人,還是隻有你啊。”
希誠的聲音平穩,“你到底想要利用這小子做什麼?彆怪我說話難聽,大離夜主那樣的莽夫,可不會跟你玩什麼智計。你用來對付邪惑的手段,在他這裡是沒有用的。”
“這我當然清楚。”
洞元道“你放心,我沒有奪舍九皇子的打算,寄在這塊大妖遺骨之中,我才能真正擺脫蠻人純血。”
“這是你早就想好的計劃。”希誠歎了一聲,“如果沒有這塊遺骨,你本打算利用那塊沾染了七返九還的遺骨,所以七返九還池才會毫不設防。
即便取走他的人不是楚秋,也會是你收的那幾個弟子,對麼?”
“而你給邪惑準備的那具蠻人肉身,若他不上當,便是留給自己的退路。”
“你說得沒錯,既然我要與邪惑相鬥,那就一定得做足準備。凡事都需給自己留條後路,不是麼?”
“你的後路,就是用堅不可摧的大妖遺骨,以及其中的大妖之力,徹底洗去你的蠻人血脈?”
姬丹書沉聲說道“你為何如此執著拋棄蠻人血脈?”
身為荒族的一員,洞元,或者說荒雨歇雖然不是第一個拋棄自身純血的蠻人,但他絕對算得上是最成功的那一個。
至少,以姬丹書的見識,也不曾見過哪一個蠻人,能夠做到他這樣的程度。
剝離自身的蠻人純血,似乎是洞元最大的執念。
甚至就連占據邪惑的念頭,都沒有如此執著。
“還能是因為什麼?蠻人這種東西,本來不該存在於世,他荒雨歇比誰都清楚,寧願做一個雜種,也不願做蠻人!”
莫觀海冷笑兩聲過後,也鬆開了謝秀的手腕,道“你忙前忙後這一道,如今半點好處都沒占到,就是為了舍去自己的蠻人身份。不得不說,老子還真有點被你的執著給打動了。”
儘管這話是在嘲諷洞元白忙一場,不過,洞元卻也心平氣和道“我得到的好處,是你們所無法理解的。正如希誠真人所說的那樣,用這塊大妖遺骨,能夠徹底拔除的蠻人純血。就算為此放棄肉身,也不是多麼無法接受之事。”
見他有如此‘覺悟’。
莫觀海稍稍一頓,繼續說道“老子不想聽你的計劃,也不想聽你為了剝離蠻人純血付出了什麼!”
“我知道你想聽什麼。”洞元不疾不徐道“日首如今可是對江湖出手了?”
謝秀聞言,立即道“不錯,日首派兵鎮壓大胤各大一流宗派,此事毫無征兆,應該就是在邪惑身死之時發生。”
“邪惑的死,與他決定何時動手並無多大乾係。”謝秀掌心的紫色紋路微微一閃,“大胤江湖此番與邪惑宮之戰,背後少不了日首的引導。除了這大玄之人和孔愚那個變數,餘者皆在日首的掌控。直到江洞身死,才是導致他出手的關鍵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