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往常，對於江湖一流宗派而言，皇帝發來的聖旨就跟廢紙沒什麼兩樣。除了大空寺之外，所有的江湖大派幾乎都維持著聽調不聽宣的默契。
可今日這一道旨意卻有些不同。
從某種程度來說，江湖宗派不聽朝廷之命，是因為沒有外敵。高品武夫自有其傲氣，成為‘朝廷鷹犬’，為皇室效命，曆來都是最讓武夫所不恥的行徑。
尤其在大離江湖，此風更盛，朝廷想要武夫成為手中的利刃，摻和那些蠅營狗苟，權力鬥爭，可謂是難如登天。
天下兩極，大多如此。
僅有的例外，便是當年大離推翻大玄的統治，而後多年與妖蠻廝殺、對抗的戰爭之中，多有江湖武夫出手相助。
再就是舉世滅魔，三座天下齊心協力，與魔門那一場驚世之戰。
沒有外敵，江湖與朝廷便是相互製衡，甚至是互相拖後腿的局麵，可一旦出現了需要聯手對付的敵人，就算高傲如一流宗派，也必須要放下臉麵，接受朝廷的調遣。
而這一份送到神印山的聖旨，其中多是有關於蠻人動向的消息。
老者仔細看了數遍，臉色愈發凝重，“這聖旨，老夫接下了。”
紅衣宦官聞言頓時鬆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笑容，恭敬道“既然如此……”
他本有告辭離去之意。
卻聽那老者突然道“這份聖旨，除了我神印山以外，你們還送給了何人？”
紅衣宦官毫不猶豫道“大離江湖所有一流宗派都會收到這份聖旨。”
老者不置可否，隨即又問道“九星宗那邊呢？”
神印山與九星宗各為大離南北最強的江湖宗派，老者有此一問，自然也沒有出乎紅衣宦官的意料。
他低眉順眼道“九星宗自有其他人負責。”
這句話一語雙關，即表明了神印山所受到的重視，同時也點出九星宗所在的南方一帶局勢混亂。
如今朝廷怕是很難將手伸進去了。
這樣一來，當今陛下能夠仰仗的，也就隻有神印山。
有些話不必言明，隻需不輕不重地提起半句，便足夠讓有心人聽得清清楚楚。
老者點了點頭，將聖旨遞給一旁的弟子，旋即道“大太監一路辛苦了，留在神印山歇歇腳吧。”
紅衣宦官頓感受寵若驚，態度愈發謙卑“奴婢可當不起‘大太監’這三個字。”
他話鋒一轉“既然項老前輩發話，晚輩卻之不恭了。”
能在宮裡混上一件紅衣的宦官，就沒有簡單貨色。
前腳還在自稱奴婢，後腳便以江湖規矩叫起了前輩。
老者對這些宮內的宦官並無惡感，卻也無甚好感，淡淡道“帶這幾位去休息。”
“是，老祖。”
旁邊候著的弟子出列上前，衝那宦官與幾名隨行侍衛側身虛引“幾位請隨我來。”
送走了這些人。
老者眯著眼，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腦海當中，卻不知為何全都是當初楊垂皇闖入山門時說的那一番話。
“大世將傾……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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