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走過去,準備挑挑揀揀再折上幾枝帶回去,畢竟臘月已過,紅梅再難得。
冰冷的樹枝尚未握到手裡,斜邊突然出現一隻指骨修長的手,直直將她看中的花枝折下。
謝晚凝愣了一瞬,偏頭去看來人,瞳孔瞪大了些,“表兄何時來的。”
“來的比你早些,”季成風道:“還要哪幾支?”
“……”謝晚凝沒說話。
季成風垂眸看向她,搖了搖手裡的花枝,道:“挺冷的,我給你折下來,算報答你為我看手相的恩情。”
聞言,謝晚凝險些沒被自己口水嗆到。
她低低咳嗽了聲,勉強道:“你幫我挑吧。”
季成風頷首,認認真真在開敗的紅梅叢中,折下幾株賣相不錯的花枝。
這樣一雙執筆的手,在朦朧月色下更顯白皙,修長的指骨折起花來竟然也好看的不行。
謝晚凝視線不知不覺就落在他麵上。
她這位表哥模樣生的很好,身姿修長挺拔,整個人氣質溫俊,輕緩,卻也隱隱可見文人不可彎折的風骨……
“看什麼?”
突然的聲音,讓謝晚凝微微一怔,抬眼對上他不知何時垂下的目光,有種被抓包的尷尬,她小退半步,才道:“就覺得你一身書卷氣,一定讀了很多書吧。”
季成風默了默,道:“尚可。”
“……”謝晚凝也是一噎,不是博覽群書,能當上新科狀元嗎?
何況,他的死還讓聖上痛心大哭,非真正的驚才絕豔之輩,豈會讓高位者痛惜至此。
“表妹喜歡梅花?”季成風道:“兩次見你,都是折梅。”
“談不上喜歡,就是一時興起。”謝晚凝說著,腳步不自覺又往後退了半步,很快胳膊一緊,被麵前的人攥回來。
“小心些,”季成風鬆開手,指了指她的身後,道:“你腳下是一道台階。”
謝晚凝回身看了一眼,果然是一道極深的台階,這要是一腳踩空摔下去……
她有些慶幸的道謝,又朝他伸手,“把花給我吧。”
季成風避開她的手,道:“太冷,還有水漬,不用過兩道手。”
“你……”謝晚凝眨眨眼,忍不住道:“表兄對誰都這麼周到嗎?”
“……倒也不是,”季成風指了指連廊,道:“先上去,這邊路不平整。”
等兩人都回了長長連廊之上,借著宮燈明亮的光,謝晚凝終於看見他握著花枝的手上染上臟汙水漬。
許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手指蜷了下,道:“有帕子嗎?”
謝晚凝頓了頓,從袖口掏出一方棉帕給他。
季成風接過,緩緩擦拭掌心的汙漬。
謝晚凝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氣氛一時之間就沉默下來。
忽然,他道:“表妹手相看的確實極準。”
“什麼?”謝晚凝有些沒聽清。
季成風看她一眼,低聲道:“聖上前日召見,欲派遣我巡檢川南地帶,算算日子,過段時間我就該出發了。”
謝晚凝:“……”
她這是神棍了一把嗎?
“這回你信我了嗎?”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可是看了許多孤本,於此道可算是精通。”
“信了,表妹真乃神人也,”季成風輕笑了聲,朝她伸出那隻已經擦拭乾淨的手掌,“有勞表妹再幫我看看,那位背主的扈從是誰?”
“……我看不出,總之該說的,我上回都告訴你了,”謝晚凝乾巴巴道:“你信我就不會出錯了。”
遠離水澤,謹防扈從背主……
想了想,她還是再提醒了一句,“還有,你記得小心疫症啊。”
她是真不願意看著這人冤死官場傾軋中。
"疫症"二字一出,季成風眉心猛地跳了下,垂眸直直的朝她看去,卻沒有說話。
謝晚凝十分坦蕩的站著,隨他打量,任他聰明絕頂,總不會看出她是重活一世吧?
季成風確實猜不到,但他知道,這個姑娘確實在關心自己。
這麼想著,他再度一笑,道:“我會小心的,不敢辜負表妹的提點。”
謝晚凝也笑了。
寒風中,宮燈綿延的長廊之上,一男一女相對而立,男俊女美,遠遠望去還有假山做為背景,這畫麵簡直美的像幅畫。
陸子宴出來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他齒關猛地一緊,望著那邊二人的眼神幽寂難明,側身吩咐了身邊隨從一句。
很快,有內監走向那兩人,不知說了什麼,季成風將手裡的梅枝遞了過去,又道:“手帕我洗淨了再還你。”
謝晚凝一怔,小聲道:“要不我自己洗吧。”
就算是表兄妹,手帕這樣的貼身物件,還是不好……
可季成風好似沒聽見,已經走遠了。
看著他腳步匆匆離去,謝晚凝有些無語凝噎。
落在陸子宴眼裡,就變成了她手捧著花,呆呆的看著人離去的背影,真是心肝脾腎肺都冒著酸氣。
“這麼舍不得呢?”
熟悉的冷聲讓謝晚凝快速回神,看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男人,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見狀,陸子宴更怒,“我是吃人的惡鬼?怎麼每次見到我,就跟見到鬼似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