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喪期過了大半,眾臣心思轉移,人心浮動。哪怕同樣吃饅頭喝涼水,也都樂意去宮室。三三兩兩地結伴同行湊在一處,語意不明含糊地暗示幾句,也是免不了的。
這是皇位更迭期間必然會有的事,想管也無從管起。
便拿陳長史來說,前天晚上和董侍郎一起用晚膳,昨日和刑部楊侍郎眉來眼去,今天晚上又去尋了另外兩個“郡主黨”的官員閒話。
薑韶華自己倒不必出麵了。省去了諸多麻煩,也不至於惹來鄭太皇太後忌憚不滿。
“今日感覺怎麼樣?”進了宮室關了門,崔渡迫不及待地問道:“餓不餓?累不累?有沒有想吐的感覺?”
女子有孕初期,確實格外虛弱。
薑韶華在人前不露半點聲色,私下裡在自己的夫婿麵前,不必遮掩偽裝,將頭靠在他的胸前:“又餓又累,胃裡翻騰,還好忍得住,沒在人前吐過。”
崔渡聽得心疼極了,伸手摟住薑韶華,在她耳邊哄道:“你先躺著,我去禦膳房一趟,給你找些好吃的。”
白日吃饅頭也就算了,晚上總得吃些好的。
薑韶華沒有拒絕夫婿的殷勤,嗯了一聲,躺到床榻上。頭一沾到枕頭,幾乎立刻就睡著了。
崔渡端著熱騰騰的飯菜回來,見她已經睡著了,又是一陣心疼。
正猶豫著要不要叫醒,薑韶華已嗅著飯菜香氣睜了眼。
“你彆下榻,”崔渡將飯菜端到床榻邊,在椅子上擺好:“張口,我喂你吃。”
薑韶華失笑:“哪有這麼誇張,我就是稍微有些疲累,還沒到要人伺候吃喝的地步。”
崔渡做出一副可憐樣:“我做不了彆的,隻能照顧你衣食起居吃喝。你好歹給我一個證明自己價值的機會。”
薑韶華又被逗樂了:“貧嘴!”
一勺熱粥已到了嘴邊。
薑韶華張口,熱粥進了口中,滑落進肚。然後一個素三鮮的包子又遞到了嘴邊。
一個喂,一個吃,很快將一大碗熱粥三個包子兩碟小菜吃得乾乾淨淨。
隻有平時飯量的一半。
崔渡忍不住歎口氣:“什麼時候你胃口能恢複如常?”
薑韶華輕聲笑道:“算算日子,應該快有三個月了。三個月便能坐穩胎相,慢慢就沒那麼難受了。胃口很快便會好起來。”
這語氣口吻,一聽就是有過懷孕生育的經驗,不慌不忙。愈發顯出乍然做了父親的崔渡手忙腳亂。
崔渡先鬆口氣,然後低聲道:“從未聽你說過孩子的事。”
薑韶華唇角笑容頓了一頓。
崔渡頓時後悔不已,恨不得將脫口而出的話收回來:“我胡言亂語,你彆放在心上。不想提的事,就彆說了。”
薑韶華沉默許久,才輕聲道:“我確實不願再提他。”
前塵舊事,一樁樁一件件都放下了。唯有這一樁,無法釋懷。
萬幸,她和王瑾不會再做夫妻,那個孽障永遠不會再出生了。
崔渡立刻道:“那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