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宸寫了檄文之後,便等著朝廷的反應。
朝廷的回擊,比他想象中來得更快更猛烈。
邸報上有兩篇文章,一篇是禮部董尚書寫的檄文,另一篇是安國公的父子訣彆書。
董尚書在檄文中痛斥他是逆賊反賊,勾連藩王謀害天子,現在又鼓動豫州軍舉旗造反,殘害百姓,危害朝廷,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安國公的父子訣彆書,就更精彩了。直接以父親的口吻,將他這個兒子罵得體無完膚。並宣稱將他逐出鄭家家門。日後他死了,也隻是一抹孤魂野鬼,進不得鄭家祠堂。
鄭宸以為自己早就做好心裡準備,不會枉動心火。直至攥緊邸報手青筋畢露的這一刻,他才不得不坦然麵對自己一直回避的事實。
鄭家才是他的根!
薑韶華直接將他連根挖起,斷了他和鄭家最後一絲親緣,這一招實在狠辣至極。
有了這麼一出,他注定是被眾人嘲笑唾棄“名流千古”了!
鄭宸麵色陰暗不定,胸膛隱隱起伏。仿佛有火焰在胸膛裡灼燒炙烤,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烤透。
趙武等了片刻,見鄭宸一直沒說話,直接張口道“末將可否看一看邸報?”
鄭宸麵無表情地將邸報給了趙武。檄文裡不僅罵鄭宸,趙武和陸成同樣都被罵得狗血淋頭畜生不如。
趙武倒是很抗罵。他棄了彭城之後,便是大梁的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事多不愁債多不癢,挨罵就挨罵唄!又損傷不了他皮毛分毫。
趙武還張口勸鄭宸“朝廷邸報,能看到的都是官衙中人。普通百姓根本看不到,也看不懂。我們做的就是殺頭造反的勾當,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朝廷滅了。還怕彆人罵幾句?”
如此大實話,鄭宸竟無言以對。
“我是個粗人,說不來那些文縐縐的,心裡想什麼就直說了。”趙武繼續說道“公子之前的想法,是想挑動各地駐軍和流匪造反,到時候朝廷就會陷入紛亂,四處平亂都平不過來。我們便能多些時間,積攢實力。”
“造反這種事,說得再多都沒用,還是要有兵有糧。我們現在已經占了大半個豫州,隻要能守住豫州城,和朝廷軍隊對峙一段時間。朝廷勞師遠征,熬不住了就會退兵。”
“我們就能像當年的平州那樣,割據一地稱王稱霸,這也就足夠暢快恣意了。”
趙武遙想那一天,咧嘴笑了一回。
鄭宸也扯了扯嘴角,將邸報揉成一團,扔回彭四海手中“還是趙將軍看得清楚想得灑脫。這邸報不看也罷!我和趙將軍一同去巡視城牆!”
趙武欣然應了。
豫州城牆在短短幾個月內,被加固修高了三尺。被抓來修城牆的百姓,像螞蟻一般,一點點地搬動石塊,步履遲緩,滿麵痛苦,不時傳出被鞭打的慘呼哀嚎。這樣的情景,就如人間地獄。
趙武視若不見,鄭宸同樣心冷如鐵,麵不改色。
兩人用小半日功夫,轉了一圈城牆。待到天黑了,做苦活的百姓都被攆到城牆下的帳篷裡休息。大冷的天,連口熱水都沒有,眾百姓隻能靠在一起勉強取暖,饑腸轆轆地熬過黑夜,等著天明。
天亮的時候,好歹還有一口吃的。
不知是誰,忽然哭了起來。嗚咽的哭聲,立刻勾起了眾人的哀慟,很快哭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