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皇道理誰不會說?被摘了心肝的痛苦,也是真真切切。
不知從何時起,鄭太皇太後在薑韶華麵前已習慣了示弱和哭訴。她顫抖著抓住薑韶華的手,老淚縱橫“韶華,這裡沒有外人,哀家和你說幾句掏心窩的話。子羨從小就在哀家眼前長大,哀家疼他愛他慣著他,不亞於對自己的長孫。”
“他生了叛心,做了逆賊,死有餘辜。哀家是恨不得他早一日死的。可真正聽到死訊,心裡還是難過得很。”
一邊說一邊哭。
薑韶華拿過帕子,為太皇太後擦拭眼淚,口中安慰道“哭一場,也就罷了。想想鄭家,想想平王,還有我,都離不得祖母。祖母便是為我們,也得撐住。”
鄭家。
平王。
這都是太皇太後的軟肋,一捏一個準。
至於薑韶華自己,和太皇太後之間的博弈從未停過。真論情誼,也有那麼一點。隻是,在殺人不見血的宮中,這點情誼隨時可以擱置一旁。
鄭太皇太後哭了一會兒,才道“鄭宸死了,鄭家以後總算能清清靜靜地過日子了。”
瞧瞧,還是為了鄭家。
薑韶華心中哂然,麵上露出為難“這裡隻我們祖孫兩個,說話就不用遮掩了。之前的小朝會上,董尚書進言,要以大梁例律來治鄭家之罪。其餘眾臣紛紛附和。朕實在進退兩難。”
誰不知道董尚書就是天子忠犬?分明是和天子一搭一唱,有意給她老人家設圈套!
奈何,這圈套裡有鄭氏一族,鄭太皇太後看穿了也隻能往裡鑽“你是大梁天子,可以下旨赦免鄭氏一族。”
薑韶華道“高涼王世子造反,高涼王府合府都被株連。藩王尚且如此,鄭家到底是外戚,這般輕易放過,如何堵得住朝堂內外悠悠眾口?”
“之前安國公已經獻出五成家業,爵位和官職都沒了。這還不夠嗎?”鄭太皇太後重重喘了一口氣。
薑韶華歎道“謀逆是誅九族的重罪。鄭家現在人人都活得好好的,還有龐大的家業留著。朝臣們心中忿忿不平,也是難免。”
鄭太皇太後被噎了一下,索性不講理了“哀家不管。總之,你答應過哀家,要保住鄭家一族性命。若是鄭家被問罪,哀家也不活了。”
所謂不活了,就是撕破臉,鬨個魚死網破天翻地覆。
薑韶華看著鄭太皇太後“祖母何必說這些氣話。祖母嫁進薑氏,早就是薑家的人。難道要為了鄭家,賠上尊榮富貴,賭上性命?”
“平王過了年才九歲,還有六七年才能長大成人。祖母就不想守著平王,看他平安長大娶妻生子?”
鄭太皇太後被攥住心肝,瞬間啞口無言。
薑韶華悠然輕歎“先不說這些了。我將朝議押後,等左大將軍班師回朝再議。有幾個月時間做緩衝,或許情勢能緩和一些。祖母不必思慮這些,安心歇著,養好身體。”
鄭太皇太後隻能點點頭。
走出景陽宮後,薑韶華呼出一口氣,眉頭舒展開來“朕要去寧安宮。”
……
寧安宮裡,李太後令人備了晚膳。聽聞天子來了,李太後甚至笑吟吟地迎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