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名山公寓之後,霞之丘詩羽興致勃勃地和顏開說起了法庭上發生的事情。
不得不說,那個三七分的油膩律師雖然看上去惹人討厭,但是確實是個能言會道的律師,他先是把交惡的死者和坪倉扭轉成了“偶爾嚴厲、疼愛後輩、會照顧人的前輩”和“對這樣的前輩無比敬仰的後輩”這樣的關係,這樣一來,坪倉的殺人動機就被打掉了。
雖然霞之丘詩羽覺得那個油膩律師的話非常扯,但是如她一般清醒的人到底是少數,法庭上的大部分旁聽者還是受到古美門研介調動情緒的能力的影響,內心的天平不由傾向坪倉,覺得坪倉是無辜的人越來越多。
再加上古美門研介在法庭上念出黛真知子收集來的關於坪倉周圍的人對坪倉的正麵評價,連法官也頻頻點頭,對坪倉的態度大為改觀。
最後則是絕殺的人證,證人是公園裡飲料店的店長,他證明在案發當日,他有見到坪倉在公園裡坐了一陣天。
可就在霞之丘詩羽以為坪倉要被無罪釋放的時候,檢方卻傳喚了一名證人,她直接證明坪倉的不在場證明是假的,案發當日她就坐在公園裡畫畫寫生,除她之外,當時公園裡根本沒有任何人,和飲料店店長蒼白的證詞不同,她還有部落格上的記錄作為證明,證明她當天就在公園寫生。
不在場證明被打掉,大好的局麵於頃刻間土崩瓦解,這直接導致坪倉精神失控,大鬨法庭,法官借此宣布休庭,改日再審。
“也就是說,這場官司,坪倉一方很大可能要敗訴了?”
顏開問道。
“沒錯,就是這樣。”霞之丘詩羽點頭,然後對顏開道,“旁聽的時候,我身邊坐著一個人,他說他法庭旁聽的常客,對於法庭上的各種事情都非常熟悉,坪倉的不在場證明如果真的是偽證,這會讓法官對於坪倉的印象大打折扣,會讓法官在心裡偏向檢方。”
顏開微微點頭,他也是這麼認為的。
“不過具體會怎麼樣,還要看再次開庭之後,坪倉的律師能不能提交更多的證據證明坪倉是無辜的。”
霞之丘詩羽道。
顏開看了霞之丘詩羽一眼“學姐,你好像對這官司很感興趣啊?”
“還行,應該說我現在對去法院旁聽挺感興趣的。”
霞之丘詩羽對顏開道。
“?”
“我剛才不是說了麼,旁聽的時候,我身邊坐著的是一個法庭旁聽的常客,他在中間休息的時候,和我說過幾個有意思的官司,我覺得非常有趣。”
霞之丘詩羽像是想到了非常有趣的事情,掩嘴輕笑道。
“能具體說說麼?”
顏開問道。
“那我先說一個吧。”霞之丘詩羽想了想道,“我聽那人說,他之前旁聽一個官司,被告是名女性,她毆打自己的男朋友使其住院,雖然她的男朋友沒有追究,但因為這種故意傷人的行為已經算是刑事案件,所以警方對那名女性提出了訴訟,而在法庭上,被告的男朋友作為證人出庭,證明他被被告打完全是處於他自願,兩人是‘’的關係。”
“……呃,我想我該表示吃驚的,但一想這裡是東瀛,又好像沒什麼值得驚訝的。”
顏開推了推眼鏡道。
“確實,如果隻是這樣,我隻當是年輕情侶恩愛的時候沒控製好力度,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但讓我實在沒想到的是,根據被告男朋友的說辭,他才是‘’,被告反而是‘’。”
霞之丘詩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顏開,想要看他露出震驚的表情。
“……”顏開果然臉色一僵,“學姐,你怕不是聽錯了吧?”
“我一開始的時候也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但是後來那個旁聽的常客向我解釋,我才弄明白了其中的關係。”
霞之丘詩羽的表情也變得異常精彩,她耐心地向顏開解釋道“所謂的‘’,‘’就是對他人施加痛苦而產生快感的人,而‘’則是會因為痛苦而產生快感的人,被告和她的男朋友,兩人是感情非常好的一對情侶,以至於對於被告來說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自己收到折磨,而是她的男朋友受到折磨,所以被告的男朋友讓被告毆打自己,使被告產生強烈的負罪感,以此來達到折磨被告的效果,所以,被毆打的被告男朋友才是‘’,對自己男朋友施加暴力的被告反而是個‘’,你明白我說的意思了麼?”
“……”
顏開再一次無語。
這活著實把他整不會了,他知道東瀛人玩得花,但不知道東瀛人玩得這麼花……
“學弟,我還聽那個常客說了幾個有趣的案件,你要聽麼?”
霞之丘詩羽用充滿挑逗的眼神看向顏開。
“算了,學姐,我是正常人,經不起這樣的摧殘。”
顏開嚴詞拒絕道。
“哎……”
霞之丘詩羽大失所望,明明她覺得很有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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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坪倉案再次開庭,經過幾天的喘息,古美門研介和黛真知子費儘心思,終於找到了破局的方法,先是推翻了推翻坪倉不在場證詞的證詞,後又揭破了地方警署的警員們包庇白井警部的事實,法庭的形勢一下子逆轉,最終,在法官的判決下,坪倉被宣告無罪釋放。
裁判所外,贏得了官司的黛真知子卻不見高興,反而心事重重。
坪倉被無罪釋放後,黛真知子陪著他一起走出裁判所,剛出去就看到那個暴力逼供的白井警部站在裁判所外,他遠遠盯著坪倉,那凶惡的眼神像是在說,我會一直盯著你的,彆讓我抓到你的馬腳!
直到現在,他依舊認為坪倉就是凶手。
而麵對白井警部的凝視,坪倉表現出了極大的輕蔑,背對著黛真知子說了一句“接下來就殺了你”。
那聲音中蘊含的絲絲殺意,讓黛真知子心中一寒。
她,真的是對的麼?坪倉,他真的沒有殺人麼?
雖然坪倉說完那句滿懷殺意的話後很快就轉頭對黛真知子露出輕鬆的笑容說這是開玩笑的,然後愉快地離開了,但是黛真知子心中的寒意卻實在沒有辦法因為簡單的一句“開玩笑的”而消散。
“害怕了麼?”
顏開的聲音從黛真知子身後傳來,黛真知子轉頭望去,見到顏開正慢慢走出裁判所。
走到黛真知子麵前,顏開繼續道“害怕自己是否放走了一個殺人犯。”
黛真知子低著頭道“顏開同學你也認為他是殺人犯?”
“我不知道。”
顏開搖頭,這一次開庭他同樣沒有旁聽,剛剛也隻是遠遠看了坪倉一眼,這麼遠的距離他可沒辦法摸清坪倉的底,當然,他是故意如此的,故意不和坪倉見麵,也故意不去判斷他是否是凶手。
因為不管坪倉是否是凶手,在法律上他已經無罪了,顏開沒必要給自己增添煩惱。
沒能從顏開這裡得到支持,黛真知子心中的迷惘更強烈了。
“之前那個提供不正常證明的人證……”
顏開一開口,黛真知子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顏開接下去的話也就不再說下去了。
三個多月前,案件剛發生的時候,警察肯定就向那個飲料店店長詢問過,當時的他記憶是最鮮明的,沒理由他當時不對坪倉做不在場證明,反倒是三個月後的現在突然記起了當時的情況,最大的可能還是有人對其進行誘供。
“不過那個警察確實有用暴力對坪倉進行逼供,這件事情是明確了的,以律師的身份來說,你沒有做錯。”